“且不說爾等見義士身陷重圍而不救,這些年墨家多方尋找,已經得知,當年蠻族南下,九原、雲中二郡皆以點燃烽火傳訊雁門關防守,爾等爲何知情不報,緻使蠻族叩關而北境各城皆不知。”陽婁繼續問道。
“我……我以爲,我能勝!”趙蔥慌了,當年他們是知道蠻族南下的,可是他們是頂替李牧去的,很清楚邯鄲要的是什麽,而他自薦前往也是認爲是李牧膽小懦弱,而自己能以少勝多。
“你該死!”一旁跟着聽政的廉頗雙目赤紅,他原本也以爲是因爲蠻族南下,九原和雲中來不及傳訊,現在才知道,原來并不是,而是趙偃和趙蔥盲目自大。
那可是數萬士卒和數十萬民衆的生命啊!
“你該死!”那些僥幸逃過一劫,在邯鄲落戶的北境民衆也都紅了雙眼,他們原本有着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就因爲蠻族南下,他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屬,隻能淪落到邯鄲來艱難的讨生活。
原本他們也以爲是因爲蠻族當時太強大了,将軍們沒能守住,現在才知道,原來并不是,而是将軍自大,沒有通知他們向最近的城池躲避,才導緻了他們沒有任何準備就遭遇蠻族的迫害。
“我想起來了,當年李牧将軍爲雁門關守将的時候,每歲蠻族南下,雁門關都會第一時間發出軍令,通知和安排護送我等前往就近的塢堡躲避,雖然日子過的艱難憋屈一些,但是至少家園,親眷還在!”有人也突然想起來當年的不同尋常。
“趙蔥,你還有何話可說?”陽婁看着趙蔥,要不是趙偃死在了蔺家河手上,現在他也想把趙偃揪出來一起審判。
“我還是那句話,我以爲我能勝,未将者,未戰先怯,如何統帥一軍,保家衛國?”趙蔥看着陽婁。
“所以,這就是爾等知情不報,任由蠻族南下迫害同胞姊妹的理由?”廉頗忍不住了,直接躍到了點将台上,一腳将趙蔥踹了出去數丈遠。
要不是被墨家劍士和陽婁攔着,他都要拔劍斬了趙蔥。
“墨家論政,罪果自承,他人不得幹擾!”陽婁阻止了廉頗。
點将台下的趙國民衆和貴族們都紅着眼看着趙蔥和趙氏子弟們,受到迫害不僅僅是北境的百姓,同樣還有那些貴族。
“伱可以認爲你有必勝的信念,這也是爲将者的尊嚴,但是,爲何知情不報!”陽婁繼續主持着辯論。
趙蔥看着陽婁,回答不出來,當年他想過傳訊各地,但是被趙偃阻止了,趙偃的意思就是,若是他們一樣執行李牧的堅壁清野,會讓蠻族察覺,從而導緻埋伏失敗。
因此,他默認了趙偃的提議,沒有将北境數十萬民衆的生命當一回事,變成了他們引誘蠻族南下的誘餌,隻可惜,他們失敗了,沒能戰勝蠻族,使得整個北境糜爛,數十萬人流離失所,暴露在蠻族的馬蹄之下。
“若是也給我三十萬大軍,我一樣能勝!”趙蔥低聲說着。
若是當年他們也像李牧一樣,有着數十萬大軍在後方掠陣,他們也能夠誘敵深入,從而獲得大勝,如李牧一般名震天下。
“笑話,明知兵力不足,還要主動出擊,以北境數十萬民衆生命爲餌,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戰略?”廉頗冷笑着。
“哪怕是李牧将軍的伏擊蠻族,也從未讓蠻族越過雁門關防線,爾等視民衆之生命爲何?居然以民衆之生命爲餌,引誘蠻族南下,這就是你的戰略!”晉遙也忍不住了,一将功成萬骨枯,但不是拿民衆的生命來當做自己的墊腳石的。
“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趙蔥依舊不承認自己有錯。
“這就是當年雁門關慘敗的原因嗎?”趙倩也看着趙蔥,她隻知道當年大敗,父王一下子仿佛蒼老了數十歲,喝得酩酊大醉,大罵長兄無能。
現在才知道,當初的慘敗居然是可以避免的,而兄長們居然以百姓爲餌,隻求自己的功勳和榮耀。
這一刻,趙倩對自己的家族也有了懷疑。
“贻誤戰機,導緻戰事糜爛,數十萬民衆流離失所,此爲罪一;盲目自大,緻使大軍慘敗,數萬将士血染疆場,此爲罪二;見死不救,緻使袍澤義士身陷重圍,屍骨無全,此爲罪三;趙蔥,你可認罪!”陽婁看着趙蔥冷喝道。
“不認!”趙蔥捂着胸口,那是被廉頗踹的,但是依舊死不認罪。
“死性不改!”廉頗再也忍不住了,拔出了佩劍直接朝趙蔥猛然斬去。
“珰~”金屬交擊聲傳來,廉頗怒視着攔在自己身前的晉遙,最終是強忍下怒氣,行禮問道,“如此漠視生命之徒,天子何以阻我?”
“是啊,天子爲何還要留他!”下方的民衆們也都紛紛開口附和。
燕趙多義士,民風素來剽悍,而這種害死同胞袍澤的人,爲何還能活着!
“孤問爾,若再有一次,爾可會依舊知情不報,見死不救?”晉遙看着趙蔥開口問道。
趙蔥看着晉遙,他很想在否認,很想在強詞奪理,可是望着晉遙的雙目,然後眼前浮現起當年雁門關下的慘敗和蠻族的燒殺擄掠,百姓的流離失所,耳邊傳來的是那侵擾了他數年的哀嚎聲,最終閉上了眼,血淚流下。
“趙蔥認罪!”趙蔥心氣終于散去,當年他真的很想勝,很想很想。
這些年也一直在意李牧的大勝來麻痹自己,給自己找借口和理由說服自己因爲當年沒有那樣的大軍,所以才會大敗。
可是,謊言終究是有被戳破的一天,夢是會醒來的。
現在當着全邯鄲百姓的面,有人揭開了當年的慘敗的真相,讓他不得不去面對事實。
正如廉頗說的,戰事打成了那樣,他早就該死了,可是他卻還活着!
“不勞諸位動手,蔥已無顔再見北境民衆。”趙蔥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一劍斬斷了自己的發髻,任由長發散亂,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見趙蔥拔劍,四周的墨家弟子紛紛起身,長劍相對,防止他再暴起殺人。
可是趙蔥終究還是有了一點趙人的血性,口含長劍,猛的撞向了大地,長劍穿過了他的頭顱,血染了點将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