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顔隻覺得自己滿心的疑惑。
帶走她的人,是惡念靈體的敵人,也就是她的敵人,可那個人卻不殺她,而是選擇帶走她。
是爲了研究她的身體構成,找出一個一勞永逸解決所有惡念靈體的辦法?
還是爲了其他什麽她暫時還沒有想到的目的?
夕霧抿了抿唇,沒有開口。
但歡顔從夕霧的神色當中就能夠看出來,夕霧絕對知道點什麽。
“怎麽,這是個不能告訴我的秘密?”她微微揚眉。
夕霧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那個人……應該是想改造你。”
“改造?”歡顔愣了一下,随後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把我帶走,是爲了在我的身上做實驗,看看能不能把我改造成對人類無害的樣子?”
仔細想想,她現在對于人類來說,确實挺無害的。
所以她是因爲被改造成功了,才被那個人放到山洞裏的?
那她的昏迷,是不是也跟改造有關系?
“差不多是你理解的這樣。”夕霧頓了頓,慢慢地說,“但具體怎麽給你改造的,我并不清楚。我不能離開裏世界,你走之後經曆了什麽,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看來,你肯定是不知道我之前有段時間是處在昏迷當中了。”歡顔聳了聳肩。
夕霧感覺不到她的氣息的那段時間,應該就是她在昏迷期間。
夕霧露出驚訝的神色,然後“嗯”了一聲:“我确實不知道。是我以爲你死了的那段時間嗎?”
稍微想想,也就隻有那段時間他完全感應不到歡顔的存在。
既然歡顔沒有死,那麽昏迷導緻氣息極度微弱,讓他感應不到,就很有可能了。
“應該是。”歡顔點頭,認真思考着,“你之前說你感應不到我的那段時間有一百多年,所以我應該是昏迷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不吃不喝,她怎麽就沒死呢?
還是說,在她醒過來之前幾天,她才被丢在山洞裏的?
感覺這些問題,都要找到那個帶走她的人才能搞清楚了。
歡顔暫時放下這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又問夕霧一個新的問題:“你不能從裏世界進入表世界,卻能夠在裏世界感應到我在表世界,這麽厲害的嗎?”
“你我氣息同源,有着天然的相互感應。”夕霧老老實實回答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把歡顔綁架過來的,“總之,我隻可以感應到你,感應不了其他人。”
歡顔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現在至少可以确定,她昏迷之前就已經在表世界一段時間了,并不是她之前以爲的一直在裏世界生活。
可她确确實實在表世界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迹,那她這麽多年在表世界,到底都在哪裏?在做什麽?
這又是一個隻有帶走她的人才知道的問題。
見歡顔又沉默下來,夕霧卻有些迫不及待地問:“你會一直在這裏陪我的,對嗎?”
歡顔回過神來,她看着夕霧,神色裏帶着幾分認真:“我不會。”
她知道,她大可以爲了穩住夕霧,先說謊騙一陣子。
但她不想說這個謊。
夕霧既然沒有對她說過謊,那麽她也想回以應有的尊重。
而且,仔細回憶一下,和夕霧接觸以來,他并沒有真正意義上傷害過她。
那麽,她也不想給他這種欺騙的傷害。
夕霧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歡顔會這麽坦誠。
他的眸光瞬間暗淡下去。
但片刻後,他又重新揚起了笑臉:“那你至少可以陪我一段時間的,反正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在這裏待一陣子,你可能就不會想離開了。”
盡管……他并沒有十足的信心,但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你說的沒錯。”歡顔沒有反駁,“我現在确實想走也走不了,隻能先待在這裏了。”
跟着,她就問了一句:“那你是打算一直讓我待在這座瓦房裏嗎?”
夕霧并沒有流露出警惕和防備的神色,反而主動詢問:“你想去哪裏?逛逛裏世界嗎?”
不等歡顔開口,夕霧又說:“不過裏世界很亂,除了那些惡念遊戲之外,其實沒有什麽可逛的。但是,我是不會帶你靠近任何一個惡念遊戲的。”
他看着歡顔的眼眸中帶着不容置疑之色。
顯然他很清楚,進入惡念遊戲,然後通關遊戲,是可以回到表世界的。
他不會給歡顔這樣的機會。
歡顔也沒有指望夕霧這麽好糊弄,所以她開口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去裏世界的邊緣,看看那個結界。”
夕霧沒有想到歡顔提出的要求是這個,不過他很是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可以是可以。但我要提醒你,那結界雖然不會困住你,可你想從結界那裏逃走也是不行的。裏世界通往表世界的通道隻有一個,但整個裏世界都被結界包裹住了。”
去裏世界的任意一個邊緣之地,都可以讓歡顔看到結界。
他帶歡顔去的地方,絕不會是通道所在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歡顔倒是沒有流露出什麽失望的神色。
夕霧這才拉住歡顔的手腕,往門口走去。
歡顔雖然微微皺起了眉頭,但難得沒有掙紮。
打開木門,夕霧輕輕一揮手,手掌心裏便彌漫出許多黑色霧氣,最終形成了類似飛毯的形狀,漂浮在門前的半空中。
歡顔:“……”
這也可以?
她爲什麽就得割破自己的身體才能夠讓黑霧出來?
這不妥妥欺人太甚嗎!
歡顔之前閑着的時候,不是沒有嘗試過在身體完好的情況下,操控黑霧從身體裏出來,但是根本就不行。
不是說她和夕霧是同類嗎?
而且還是同等級的,怎麽她就這麽受罪,夕霧卻能輕輕松松跟施法似的?
好氣啊!
夕霧帶着歡顔坐上去,飛毯緩慢朝前飛去。
黑暗中明明滅滅的光點不斷朝後退,飛行帶來的微風很是舒爽,叫歡顔郁悶的心情好了不少。
閑着也是閑着,她又開始問夕霧問題:“我在裏世界饑餓感很低,是因爲裏世界裏充滿了我身體所需的能量,所以就不需要通過人類的進食方式來補充能量了,對嗎?”
就跟修仙界的仙人一個道理,靈氣充沛的地方,更不容易疲勞,也更有利于補充靈氣。
“沒錯。”夕霧幾乎是有問必答。
如果不是歡顔還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夕霧束縛着,他們看起來幾乎和普通的遊玩談心沒有什麽區别了。
就這麽閑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兩個人終于來到了一片邊緣之地。
還未下去,歡顔就聞到一陣清清淡淡的香氣。
她從飛毯上探出頭往下看,便看到了成片成片的純黑色花朵。
模樣看着有些像百合,但卻比百合花的花瓣要單薄一些,不僅花瓣是純黑色,香氣也沒有百合那麽濃郁。
明明有那麽大一片的花田,可這花的香氣依舊清淡幽微。
歡顔輕輕吸了口氣,隻覺得這氣味雖然好聞,卻沒有讓人産生那種沁人心脾的舒适感。
反倒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奇異感覺。
夕霧主動給歡顔介紹了起來:“這是黑色曼陀羅,整株花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有毒,香氣聞久了還會讓人産生幻覺。”
聽到這話,歡顔下意識地就想屏住呼吸。
但夕霧緊跟着又說了一句話:“不過,這隻是對人類有這種作用,對我們來說,不會中毒。”
歡顔:“……”
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
夕霧操控着飛毯降落,歡顔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減弱了不少,她便自己從飛毯上跳了下來。
當然,她很清楚,夕霧能夠在這個時候減弱束縛,隻能說明這裏确實沒有讓她逃出去的途徑。
否則夕霧不會這麽大意。
夕霧讓飛毯重新變回了黑色霧氣,又收回了體内。
然後他領着歡顔往花田裏的小路上走。
歡顔一邊觀賞着四周的黑色曼陀羅,一邊跟着夕霧往前走,心下有些奇怪。
明明可以用飛毯直接飛到花田另一頭,爲什麽夕霧要在這一頭落地,然後慢慢走過去?
她這疑問沒有持續多久,夕霧就開口了。
“那裏,是你我出生的地方。”夕霧指着花田正中的一塊石台,對歡顔說,“裏世界也是從這裏産生,并逐漸擴大到現在這樣的。”
歡顔順勢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刻着繁複花紋的石台。
石台整體像是曼陀羅花的模樣,中心花蕊的部分則平整很多,大小剛好夠躺下一個嬰兒。
“我們是一起出生的?”歡顔随口問了一句。
“不是。”夕霧收回看向石台的目光,低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那幾株黑色曼陀羅,聲音低低地,“你在我之前出生。”
那聲音,聽起來帶着幾分不情願。
歡顔瞬間就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我比你大啊,難怪你不情願說出來,是不是怕我拿輩分壓你?”
夕霧有些懊惱,但還是不服氣地說:“我隻是比你晚出生十二個小時而已,要談輩分,我們也是同輩。”
“這麽說,我們還是同一天出生的?”歡顔瞬間不笑了。
看來是她想的太美了,她還以爲她比夕霧大很多呢。
“當然。”夕霧重拾底氣,重新擡眼看向歡顔,“而且我們倆是最初從這個世界上誕生的惡念靈體,你不覺得很像亞當和夏娃、女娲和伏羲嗎?”
歡顔:“……”
又來了。
“結界在花田盡頭嗎?”歡顔不想争辯,直接轉移了話題。
夕霧倒也沒有不依不饒,順着歡顔的話題說:“嗯,走到盡頭就可以摸到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直到快要走到花田盡頭的時候,夕霧突然開口問歡顔:“歡顔這個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嗎?”
歡顔愣了一下。
這還是夕霧第一次詢問關于她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她問夕霧回答。
不過這個問題……還真是難以回答。
“我不記得了。”歡顔搖了搖頭,“我醒過來的時候,隻記得我應該是叫歡顔,但除此之外,其他事情我一概都忘記了。”
“……哦。”夕霧讷讷地應了一聲,跟着主動說了一句,“夕霧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夕陽薄霧之中誕生,所以我叫夕霧。”
“原來是這樣,”歡顔很給面子地贊美道,“你的名字還挺好聽的。”
往前走了幾步,歡顔突然感覺有哪裏不對。
“等等,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她總算抓住了疑點,“你不是說,你跟我關系親密,怎麽你連我這名字是不是我自己取的都不知道?”
夕霧沉默了下來,連腳步都停了。
歡顔也停下腳步,盯着夕霧看。
半晌,夕霧終于開口:“我隻是說,你本應該跟我是最親密的關系。我們一同出生,又是這天地間唯二的完整完美的人類形态的惡念靈體。你本應該陪在我的身邊,跟我一起成長一起統治裏世界。但你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帶走了,那時候你自然來不及給自己起名字,所以我并不清楚你現在的名字是不是你自己起的。”
歡顔:“……”
她就說她的感覺從來都不會出錯!
她就說她對夕霧沒有任何的熟悉感,唯一讓她感到熟悉的就隻有同樣的黑色霧氣罷了。
果然是夕霧玩了個文字遊戲。
夕霧确實沒有說謊,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說出來的都是實話,隻是有些事情不想告訴她,便沒有說出口。
而他沒說的恰恰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和她最開始就被分開了。
确定了這一點之後,歡顔的心情極好。
這更加證明她和夕霧之間并沒有什麽關系,她也就更好擺正自己的态度了。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些疑問。
她問道:“我被帶走的時候,你應該還沒有出生,其他的惡念靈體也都沒有生成,你怎麽會知道我被帶走的事情?”
“我當時隻是還沒有完整的形體,但已經有了意識,我看不到聽不到但可以感覺到。”夕霧雖然還在回答歡顔的問題,但眼裏隐隐有了幾分躁郁之色,“所以我知道你被帶走了,也知道那個人離開之前布下了結界,隻是不知道到底是誰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