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亮，無躲開其他人，悄然來到少女房門外。
因爲‘貴客’臨門，少女身邊的兩個侍女也都去侍奉‘客人’，以至于少女房間周圍靜悄悄的，半個人影也沒有。
無在房門外徘徊不定，遲遲沒有敲門。
他不知道小姐是不是醒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将自己聽來的事告訴小姐……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房門就從裏面打開。
“無？你在這裏做什麽？”
“啊——”無連忙回神，想要行禮卻被面前的人制止。
無擡起頭：“小姐？”
“你先進來。”
少女心裏明白，如果讓其他人看到無在這裏，無必然兇多吉少。
“好。”
無下意識應了聲。
在對方的手快要觸碰自己時，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并非讨厭對方，而是認爲，自己不該‘亵渎’她。
不管所謂的神明離自己多遙遠，少女是不是作爲祭品存在，她在他眼裏，就是神明。
可現在，他的神明，隻是那些人不放在眼裏的祭品……
無想到這裏，剛一進屋，就迫不及待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說完祭台的事，他由衷地開口道：
“這種祭祀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世上哪有什麽神明存在？所以，讓我帶着您逃走吧？”
少女半晌沒說話。
就在無以爲對方可能不會答應的時候，她才出聲問了一句：
“爲什麽要逃走？”
無：“因爲他們把您當成祭品，您會沒命的！”
少女歪了下頭，很想回答說，這或許就是她存在的目的。
但是看到無焦急的神色，她抿了下唇，到底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要逃去哪裏？”她問。
“我……我也不知道。”無搖搖頭，“可是不管去哪裏，都比被送到祭台上要好。”
無再一次詢問：“您願意跟我走嗎？”
“如果我不走——”
少女才說出幾個字，無就堅定不移地說：“那我也不走。”
“我聽他們說，隻要是在這裏的人，都會被滅口，我本來就是您救回來的，所以我要和您一起！”
無見少女臉色沒有異樣，又繼續道：“無論您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
無覺得自己坦然自若，不管是生是死都會輕松接受。
但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在少女眼裏，他的神色中滿是希冀，那是人類對生存的渴望。
少女忽地彎了下唇。
生活在深山中的她，的确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可她并不愚蠢。
她十分清楚眼前這個少年，或許是世上唯一一個關心她本人、想要她活着的人。
所以她不想讓無死亡。
這個念頭才出現，她的聲音就傳入兩人耳中：“我答應你。”
無很是高興，警惕地看了看左右，随即壓低了聲音，“那我們來商量一下要怎麽辦……如果要快點離開的話，我們是不是現在立刻就走……”
“不行。”少女打斷他的話，搖頭說，“他們帶來的人會一直守在這座山谷入口，不做準備的話，是出不去的。”
無點點頭，不疑有他，“那我們該怎麽辦？”
“先收拾東西，等到明天傍晚再行動。”少女神色認真，“那時候祭祀快開始，入口那裏不會有人，你去山谷外等我。”
“可是——”無一聽對方不跟自己一起走，頓時急了。
“我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比你更熟悉該怎麽逃出去。”
無接受了這一說法，“那您一定要小心！”
“當然。”
少女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腳步聲。
無在少女的眼神示意下迅速躲了起來。
不一會兒，房門外就傳來那兩個侍女的聲音，她們要把少女帶去見她們口中的‘家主’。
無一直等到三人離開，房間四周再次陷入寂靜時，才走出來。
他按照少女說好的，當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時還收下了對方說讓他暫時保存的一包金子。
等到傍晚，無就悄無聲息地避開山谷裏的人，來到了山谷入口。
入口處果然像少女說的一樣，這會兒早就沒了守衛的人。
可無卻不知道，此時他要等的人，早就被擡上了山腰處的祭台。
無在山谷外等了許久，一直等到月明星稀，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心慌意亂的他借着天邊那點月光，一路連滾帶爬地往山腰上的火光之處前行。
可當他趕到的時候，山上的祭祀已經結束。
濃烈的血腥味開始蔓延擴散，主持祭祀的那幾個人從山上下來，衣服上還沾染着鮮血。
“又失敗了。”
“這一代的祭品也是個廢物！”
聽到那幾人嘟囔着的話語，無恨不得沖上去和他們同歸于盡。
可如果他真沖過去，死的隻會是他，因爲他沒有武器，還手無縛雞之力。
無攥緊雙拳，死死咬着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想要爲小姐報仇雪恨的話，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死！
好不容易等那些人走遠，無一個箭步沖上山。
祭台周圍的屍體都被堆放在一起，被熊熊大火灼燒着。
其中還隐約看到那兩個侍女的衣角。
無隻掃了一眼，目光迅速移開，落在了祭台中間的石柱上。
石柱上綁着一具已經焦黑的身體，仿佛一碰就會化成灰。
無的瞳孔猛地一縮，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肌膚開始滲透進身體，滲透到他的心髒。
他回憶起一開始見到少女的時候，恍惚間似乎還能看到對方朝他伸出的手。
無面無表情，閉着眼睛，就好像不願意接受眼前的一切。
怎麽會這樣？
她甚至連名字都還沒有！
連自己這種人都還好好地活着，爲什麽她不行？
所以說，這世上哪有什麽神明？
睜開眼時，無早已滿臉淚水。
轟隆——
轟隆——
天上的月華不知什麽時候被烏雲籠罩。
漫天的閃電發出刺眼的白光、刺耳的聲響。
瓢潑大雨頃刻落地，重重地砸在無的臉上。
無像是沒有知覺似的起身，渾渾噩噩走到祭台上，将已然毀的不成人樣的身體放下來，就近埋葬。
他在少女墳前發誓，一定會爲她報仇雪恨。
無沒有在墳前久留，做下決定後就下了山。
因而他也沒看到天邊的電閃雷鳴，有一瞬間都集中在了墳丘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