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朵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忽然頓了頓。
“我不知道一個母親和女兒之間正常的關系到底應該是個什麽模樣,因爲我從未擁有過。可是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慶幸,如果真的是那般模樣,那麽作爲一個孤兒生活到大,也是一種幸運。”
沈眠聽見了這句話,心中對于她接下來想說什麽有了一個大緻的猜想。
她跟魏朵兩個人自小就在孤兒院長大,兩人也算是相依爲命了很久。
魏朵跟自己不太一樣,她向來要比自己感性許多,卻同樣懂事地很早。
她并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樣爲了被收養而努力表現自己,曾經也有過家庭想要收養她,卻因爲怕沈眠一個人太過孤單而拒絕了。
當沈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當天晚上就認真地拉着她談了談。
沈眠自己并不喜歡加入一個陌生的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家庭,但是魏朵是不一樣的。她很清楚魏朵内心對于父母的渴望,所以知道魏朵拒絕了被領養,說實話她有些生氣。
那是她們兩個第一次吵架。
即便到了現在,兩個人都已經長大了,沈眠也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魏朵有的時候會看着那些爸爸媽媽牽着的小朋友出神。
而這一次,她能夠說出來這樣的話,代表對面的那名母親,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範圍之内。
“那個女孩子叫喬家影,我原本還在想着這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可後來才覺得這大概是她不願提提到自己的名字在外一直用化名的原因之一。”
魏朵的神情不太好,沈眠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魏朵将水杯捧在手裏,沖着沈眠笑了笑。
“我們告知喬家影的母親她失蹤的消息的時候,她的母親并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甚至就跟沒有聽到這件事一樣,直到我們跟她确認了喬家影失蹤之後,對方也隻是淡淡地點了個頭,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瞬間就把房門關了起來。”
這個反應其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說母女關系好或者不好,在他們接觸的那麽多人當中,就算是普通的室友或者朋友出了事情,無論是不是真的關心,至少會問一句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算她們關系惡劣到相互之間漠不關心的程度,聽到人失蹤了,總該是有點兒反應的。
哪怕是陌生人,在這類消息面前也會皺一下眉頭。
可是她,自始至終平靜得可怕。
“于是我們也隻能回到單位,因爲喬家影是單親家庭,當時是判給了母親這邊,所以找到在她母親如此淡漠的情況之下,找到她的其他親人其實是有些難度的。”
隻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喬家影的母親卻主動找上了門。
并且,她一改之前淡漠的姿态,開始關心起了女兒的情況,一邊哭喊着要尋找失蹤的女兒,一邊大罵警察的無能,說他們不能給百姓讨個公道。整個人的表現與前一天判若兩人。
甚至讓人覺得他們前一天是不是找錯了人,又或者是對方前一天對于這個消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了才有了這幅表現。
于是,他們也隻能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邊趁機了解喬家影的情況,爲尋人或者說找到喬家影起到幫助。
“可是誰知道,那個女人關于女兒的情況卻是一個問題也回答不上來,甚至不知道女兒現在正在準備畢業,而是覺得對方已經畢業了,所以之前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她要錢花,美其名曰既然工作了能掙錢了,那就應該回報家裏,她當初把她養大也不容易什麽的……”
魏朵說着,眸中劃過了一絲嘲諷。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這樣的情況她其實也聽說過,在這個社會上不是沒有這樣的父母。
但是……
“我們都沒想到,她來找我們鬧這麽一場,并不是想要尋找女兒,給我們要人,到了最後反而是讓我們不要再找了,因爲我們的過失和民宿那邊的情況,讓我們和民俗老闆給她賠償……”
“這樣也就算了,我們也就以爲她是個爲了錢連女兒的性命都能随意舍棄的勢利女人,卻沒想到,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後來他們查到,女人給女兒買了保險,如果女兒出了事,她還能夠獲得大量的賠償。
除此以外,她聯系了自己的前夫,将女兒失蹤了的事情告知了對方。
在對方急匆匆地趕到了這裏之後,見到對方之後,竟然一句不再提女兒的事情,反而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終于有了跟對方見面的機會,想要跟對方複合。在對方拒絕了之後,惱羞成怒地說女兒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全部都是對方的緣故。
原因是對方偷偷給女兒打錢,讓女兒有了離開自己的這種不該出現的心思。
沈眠聽着魏朵所說的這些,漸漸明白了魏朵心情不好的原因。
“天知道她隻是将女兒失蹤的消息當做了一個可以見到前夫的機會,這大概是她在得到了喬家影失蹤的消息的那個晚上想到的。”
自己的親生女兒失蹤了,母親腦子裏的各種想法都是如何利用女兒的失蹤獲利。
喬家影,喬家可有可無的一個影子,在真正作爲影子消失之後,卻忽然被看見了。
這說起來也是諷刺。
這讓魏朵對于父母的向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小小的折扣。
“你難過的點其實不光是喬家影,對不對。”
魏朵點頭:“當初我被送到孤兒院,其實我有想過是不是被我父母抛棄了,還是說,他們隻是把我弄丢了,其實一直都在找我。想找,卻也害怕去找。”
畢業的這些年,尤其是當了警察之後,這個想法依然都在。
“可是我忽然覺得,如果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他們也跟喬家影的母親一樣,或許還不如讓我保留某些幻想,至少這樣的日子會讓自己更開心一些。一想到明天要去見那個人,多少會有些别扭。”
沈眠輕拍了下魏朵的背,聲音放緩了一些:“有我陪着你呢。”
停頓了一下之後,她想起了什麽:“那說隻能讓女性去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