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不是沒勸導過自己。
可她不甘心。
既然她走投無路了,爲什麽不能讓别人陪着她一起堕入深淵?
那個孽障本來就不應該留在這世界上!
江黎安撫狀的握住了許甯的手。
“确實不公平,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公平的事。”
許甯愣了愣。
江黎繼續道:“我知道當年的事您是最大的受害者,可世道就是這樣,當一個人不夠強大,就隻能任人宰割。”
許甯的命格就是這樣。
紅顔禍水命,就算她避開了榮二爺這個蛇蠍,日後也會遇到其他腌臜人。
要是她性格平緩淡漠些,後半生也不至于凄苦。
可偏偏又生得這樣一個性格。
江黎歎惋之餘,繼續道:“許阿姨,您确實受了很多苦,可是,其他人就公平了嗎?對我父親公平嗎?對我母親公平嗎?對江丞又公平了嗎?”
因爲榮家的百般刁難,江家幾近破産,他的父親被債主逼的一夜白了頭,後來更是因爲那個時候落下的病根撒手人寰。
因爲收養了私生子,她的母親被受流言蜚語所困了十幾年,一個人守着這份秘密抵擋了所有的冷嘲熱諷。
因爲身份的問題,江丞生下來就被許甯虐待,來到江家後,每天也唯唯諾諾,性格逐漸陰暗偏執了起來。
在原本的劇情裏,這些人最後都不得善終。
公平嗎?
沒有一個人是公平的。
“既然災禍已經發生了,且無法避免,爲什麽不在力所能及之内将風險化到最小呢?”江黎看着她認真的道,“你折磨江丞,折磨自己,就能改變原來的結局嗎?”
“不會的,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這些年,你的心裏好受了一點嗎?惡人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嗎?”
“都沒有,所以爲什麽不放過自己,放過無辜的人呢?”
許甯緊緊的抓住了桌布,眼睛裏漲滿了血絲。
“放過,我也想放過.”
可有些事情是那麽容易就能放過的嗎?
見這樣勸阻不了許甯,江黎的指尖在桌面上輕敲了一下。
“既然如此,許女士,那我們就來做個交易吧。”
許甯不解的看向她,“什麽交易?”
“你不是想讓惡人受到該有的懲罰嗎?”
江黎聲色淡漠。
此刻外面風雪又席卷了來,在蒼茫的天色中,她的容顔格外冷寂。
“我幫你懲罰惡人,你放過江丞,這之後,所有恩怨全都一筆勾銷,不過在這期間,你要答應我,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
許甯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
“你幫我懲罰?你怎麽懲罰?”
當年江總都沒能做到的事情,這個小丫頭就能做到?
榮家在京城隻手遮天,她憑什麽?
江黎卻道:“你隻需相信我就行。”
不知怎得,看着她的眼神,許甯的内心卻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就像冥冥之中,有道天雷喚醒了她原本死寂幹涸的世界。
她動了動蒼白的唇。
“好,我答應你。”
俞禮被喊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不已。
“你把人勸好了?”
江黎點頭。
“你怎麽做到的?!”
他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勉強能和許甯說上幾句話。
江黎怎麽就花了不到一個晚上的功夫就讓人松口了呢?
然而江黎笑着吐出了兩個字——
“秘密。”
之後幾個律師便進了許甯的房間,不到半小時就出來了,随後便把一份嶄新的領養申請遞到了江黎手中。
“江小姐,法院那邊還需要走點程序,一個星期之内,您就能去警局取回領養證明了。”
“麻煩了。”
“不客氣。”
律師走後,江黎将申請單遞到了江丞面前。
江丞愣愣的看着上面許甯的簽字,半分鍾後,卻突然抓住了江黎的手腕。
他擡起了頭,微微發紅的眼眶死死的盯着她。
“你在房間裏和那個女人做了什麽交易?”
江黎看了他一會,微微一笑,“你在擔心我嗎?”
“别扯開話題,這招對我沒用。”江丞咬着牙道,“我問你,你到底承諾許甯什麽了?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你怎麽能和一個瘋子做交易?!”
江黎看着他,騰出另一隻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認真的道:“你放心,你姐姐我很自私的,劃不來的交易不做,傷害自己的交易不做,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可是.”
“你不想姓江了?”
隻一句話,江丞成功洩了氣,低下頭,小聲的道:“我想。”
江黎敲了敲面前的文件。
“那就把字簽了。”
江丞乖乖的拿起筆簽了字。
這一幕看的旁邊的俞禮直呼厲害。
他忍不住的低聲道:“你要是俞家的人該有多好啊,那樣的話,我那個叛逆的妹妹保證不敢出大氣。”
話還沒說完,江丞就擡起頭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俞禮趕忙道:“我開玩笑的。”
就是他想,某人也不允許啊。
解決完這件事後,江黎幹脆帶着江丞直接療養院吃晚飯了。
此前,江丞吃過無數頓這裏的飯菜,卻從來沒有今天這般香甜。
期間,劉院長還忍不住的問道:“丞丞,現在你媽媽的情況已經好了不少了,要不要把她叫下來一起吃飯啊?”
江丞動作沒停,眼神卻生冷了起來。
“她不是我媽。”
劉院長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江黎叫停了。
“江丞現在是我的弟弟,他媽就是我的母親江夫人,院長可别弄錯了。”
劉院長隻得趕緊道歉。
江丞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她。
“你”
江黎恐怕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不勸他認回生母的人了。
江黎卻面不改色的往他碗裏夾了一塊肉。
“不想見的人不用見,沒必要給自己添堵,趕緊吃飯吧,等雪停了,我們就回去。”
江丞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心裏暖烘烘地一片。
可還沒等他暖多久,他就看到了第二個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晚飯後,雪終于小了點。
他在屋裏待得悶,便獨自出了療養院在後庭散起了步。
擡頭一看,院長辦公室裏還亮着燈,借着燈影,他隐隐約約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随即便瞳孔一縮。
她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