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被風吹散。
蘇甯離的最近，女孩白皙的面龐一縷碎發散落，眼角有瑩亮的液體劃過。
蘇甯習慣性的擰眉。
“張強，不要再傷及無辜，把她放了，有什麽事我跟你交涉！”
蘇甯聲音不急不緩，卻很有穿透力。
唐一凡感覺到拖着她脖子的手抖了抖。
一股急緩的呼吸在她耳邊呼過。
不用看，唐一凡能感覺到身邊人微微的戰栗。
“無辜？”張強略帶戰栗的聲音響起，“誰無辜？我殺了人，你們說他們無辜，那把我逼到絕路上的人，他們有想過我無辜嗎？”
張強手裏有人命，還不止一條，所以他有恃無恐。
蘇甯知道講大道理這套行不通，隻會更加激怒他。
蘇甯保持沉默幾秒，目光朝唐一凡慘白的面容上看了一眼。
兩人之間隔着五米遠。
蘇甯的眼力一向好，他能看出女孩微微顫抖的身體。
在這種情況下，能保持基本儀态，對于一個未經生死大事的女孩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蘇甯朝她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
唐一凡将希望寄托在面前這位蘇局長身上，莫名對他産生信任。
她眨了眨眼，表示回應。
蘇甯移開視線，先示意自己身後的武警放下槍械後退，自己則站在原地未動。
“你不是一直覺得上天不公平嗎？”蘇甯開口，黑眸中帶着沉穩，“我給你機會，人我讓他們撤出去，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能跑就活命，被我逮着了，就自認倒黴，.但是，這期間如果你傷及無辜，我就會百倍讓你還回來！”
蘇甯這話一出，四周響起了抽氣聲。
蘇甯雖然作爲副局級幹部有一定的權限，手裏握着某些權力，但還不至于大到這種地步。
這種“承諾”往小了說叫做縱容犯罪，放在古代都能與罪犯同罪。
唐一凡顯然也意識到這點，她晶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蘇甯。
蘇甯嘴角微勾，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錯話。
張強冷笑一聲，聲音有些大，又突然，讓唐一凡心裏跟着顫了顫。
“一個小時？開什麽玩笑，你蘇閻王的名頭誰不知道！我都隐姓埋名兩年了，還不是被你挖出來了！區區一個小時，你當我傻呀！”
張強憤怒，左手握着的刀尖朝唐一凡脖子處挨去。
蘇甯眼眸淩冽，像是想起什麽，又開口。
“你隐姓埋名兩年，還沒回家吧？”
任何人都有弱點。
張強也不例外，聽到蘇甯提到家字，帶血絲的眼眸震顫。
“我記得你女兒今年上高中了吧？實在一中？”
手裏的案子，蘇甯比誰都熟悉。
“你想幹嘛，别動他們，否則我饒不了你！”
張強勒着唐一凡後退一步。
蘇甯冷笑一聲，“覺得你女兒無辜了？”
“她是無辜，因爲你承擔這麽多年罵名，背着殺人犯女兒的身份這幾年也不容易，沒有朋友，……不過她倒是堅強，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能考到一中，三年後重點大學也不在話下。”
蘇甯知道這話說到了張強的痛處。
孩子的媽媽因爲承受不了鄰居的指指點點，兩年前便離開了東城，把孩子丢給了張強的父母。
老倆靠着微薄的退休金供着孩子上學。
蘇甯朝唐一凡看過去。
兩人僵持已經一個多小時，唐一凡幾乎一動不動，對于正常人馬上要到極限。
蘇甯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吹幹，本來瑩亮的眼神帶着一層灰暗。
一但她失去耐心最大的可能不是暈過去便是反抗。
蘇甯不願意看到的是後者。
他插在衣兜裏的手攥了攥，很快将手拿出來，用食指指了指被挾持的唐一凡，朝張強說道。
“知道她是誰嗎？”
不等張強回複，蘇甯又開口說道。
“她是一中的英語老師，是一位深受學生喜歡的老師。據我所知，你女兒開學後在軍訓，軍訓完可能就要被分到這位唐老師班裏，如果唐老師在你手裏受了一點傷，你想班級的同學會怎麽看待你的女兒？”
“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擡起頭做人了！”
蘇甯從衣兜裏掏出煙盒，彈出一隻香煙咬在嘴裏，并沒有點着。
蘇甯從衣兜裏掏出煙盒，彈出一隻香煙咬在嘴裏，并沒有點着。
香煙被一隻修長帶着薄繭的手拿下來，蘇甯繼續說道。
“你殺的那幾個人雖然沒有犯罪記錄，但對你來說卻并不無辜，雖然法律不能容你，但我可以理解。可是，這位唐老師，何其無辜！”
“張強，放下你手裏的刀，跟我走！
男子漢大丈夫，行的正坐的端，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
十分鍾後，被武警拷上手铐的張強被壓上警車。
鳴笛聲随着汽車依次啓動，再次響起。
唐一凡腿上一軟，險些栽倒，被一直緊實的胳膊擋了一下。
“謝謝！”
“你胳膊流血了！”
張強剛剛有些失控，要自殺，被蘇甯制止。
過程太快，蘇甯被匕首割傷胳膊卻沒人發現。
蘇甯看了一眼胳膊上那道傷口，本來想說沒事，甩手走人，到口的話卻咽了回去。
“我送你去醫院吧？”
警車都已經開走，隻剩下一輛黑色吉普越野。
唐一凡知道是蘇甯的車。
“車鑰匙給我！”
蘇甯上了右手臂，目測傷口不淺，開車似乎有些困難。
蘇甯眼眸微動，看了一眼恢複正常的交通路段，便從兜裏将鑰匙拿了出來。
東大附屬醫院離這邊不遠。
唐一凡第一次開這樣大體積的越野有些不适應，不過很快也到了醫院。
醫院一樓，到了這時候挂号的仍然排着長隊，急診室那邊也有幾個比較重的傷患。
唐一凡朝蘇甯張開手。
“蘇局，你的證件給我，我去特殊渠道挂個号。”
軍屬渠道窗口隻有一個人，拿号自然很快。
蘇甯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雙細白的手。
“不用，我們直接上六樓。”
醫大附屬醫院六樓。
苗燦燦給蘇甯做了簡單包紮。
“确定不縫針？”
苗燦燦手法熟練，在繃帶處打了個漂亮的結。
“不用，小事情！”蘇甯看着那個專屬結，眼角抽動。
“那你就别亂動，在家休息一周，”苗燦燦說完話，已經要轉身收拾器具，又轉過身，手指指了指蘇甯，警告一句。
“我說休息一周！”
苗燦燦再次強調。
蘇甯微低頭，不說話。
“我說的話聽見了嗎？”苗燦燦嗓門提高了幾個八度。
唐一凡一直坐在門口位置，聽到這話直接起身走過來。
對于苗燦燦，唐一凡并不陌生，上個月她的脖子還是這位“二嫂”給處理的，還給了她一瓶很有效的除疤藥。
“二嫂，不至于。”蘇甯嘴硬。
苗燦燦瞪眼，剛要發怒，待擡頭看到唐一凡時，緩了緩收起火氣。
“唐老師，又見面了。”
苗燦燦對唐一凡印象很好。
一中學生打架墜樓的事傳到了苗燦燦耳中，她很同情這位躺槍的老師。
上次給苗燦燦處理傷口時，看她皮膚白皙，特意送了她一瓶研究院那邊的新藥。
“您好！上次您給我的藥效果真好，才一個月我的傷口就好了，完全看不出來了，對了，我還沒有給您藥費，一會兒給您結賬。”
苗燦燦朝蘇甯看了一眼。
“不用，這要是實驗藥，正好你給做個免費的實驗。”
唐一凡：“……”
苗燦燦看了一眼天花闆，叮囑蘇甯道。
“先去你二哥辦公室，我拿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