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路燈下，身影被拉得短了許多。
段辰凱以高出女孩一個頭的優勢朝對方俯視。
女孩歪着頭，濃密的睫毛上已經沾上幾片雪花，搖搖欲墜，卻又晶瑩可愛。
瑩亮的眼神裏帶着探究和一絲莫名的閃爍。
“不是，就是家裏長輩的親戚。”
家裏長輩？
向南想起薛少敏晚上的話。
“那個馮晶晶總纏着段辰凱，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尴尬身份。”
“馮晶晶的姑姑是馮元麗，是前些年紅極一時的影星，後來嫁給了段辰凱的爸爸，做了他的後媽。”
“段辰凱不怎麽搭理他這個後媽，聽說是第三者插足，小三上位擠走原配。”
這個原配就是段辰凱的媽媽阮倪肖，是一個二十年前家喻戶曉的演員，隻是離婚後便淡出了娛樂圈。
向南低下眼眸，她不是故意這麽問，隻是一時忘了薛邵敏的提醒。
向南擡眸，勾了勾嘴角，不想再提這個話題。
學校大門已經近在眼前，向南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拉開距離，用另一個方式看段辰凱。
“學長，我覺得那個馮小姐配不上你！還有，我已經到了，謝謝學長送我回來！”
段辰凱以爲小姑娘還會再問下去，卻沒想到她将自己的身份轉變成了毫不相幹的旁觀者。
或者說是單純的學妹對學長的崇拜。
那種微妙的感覺轉瞬即逝，來的太快，走的也太快。
段辰凱想要抓住卻沒有時間。
“好，小心路上滑，别摔倒了！”
向南在段辰凱說“好”字後，本來已經張開手準備揮動，但在他說出“别摔倒”後，愣了一下。
“學長就會揭人傷疤！”
向南撂下這句話，甩了甩手朝學校大門口快步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向南好像聽到來自身後的低笑聲。
大年初五，向南跟随她的爸爸、雲城向氏集團董事長向政欽應邀到達京都大廈。
三年一度的國内集團峰會将于今晚舉辦。
國内受邀的集團多達百家，向氏便是其中之一。
向南的媽媽郁蘭萍這次沒有過來，她身體不太好，尤其是不能适應北方的嚴寒天氣。
因此，這次便由向南跟随向政欽過來。
畢竟，未來的向氏遲早要交到向南手中。
晚上六點鍾，京都大廈二樓會客廳人流彙聚，西裝革履、倩影萦繞，将商業圈那種彬彬有禮、又相互恭維算計的氛圍拉滿。
向南跟随在向政欽身邊，和各色人打着招呼。
能在國内跻身百強企業，或者在某個領域做領頭羊，這些人的資源和人脈不容小觑。
幾乎不用太多介紹，隻要打了照面，大家便能叫出對方的名字。
“向總，久仰大名，一直想去拜訪您，沒想到今天有緣見面了！”
“張總客氣，貴公司的旅遊項目我倒是很感興趣，有時間還想去您那取取經。”
“歡迎歡迎，随時恭候！”
“令千金真是集您和郁總二人的優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一晚上，向南感覺腮幫子都笑麻了。
那種恭維強顔歡笑的感覺讓她很是不喜歡。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向南借口胃不舒服提前離開。
他們所住的酒店離京都大廈隻隔着一條街。
向南沒有叫車，直接走着回去。
京都過年的氛圍比國内任何一個城市都要濃重，到處張燈結彩，連馬路兩旁的數木枝幹上都被包裹上彩燈。
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許多小星星。
新年好的歌聲萦繞在大街小巷。
行人難得閑适，成幫結隊觀燈嬉戲。
向南看着那些包裹在新衣服裏，蹦蹦跳跳的孩子們，聽着他們叽叽喳喳的笑鬧聲，也跟着他們笑起來。
頭上的羽絨帽滑落下來，向南擡頭看天，并沒有風吹過。
“學……學長！”
在這裏見到段辰凱讓向南始料未及。
有想過他會代表段氏參加今晚的宴會，但一晚上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向南有失望，但也覺得無可厚非。
大過年的，誰願意頂着寒流來這裏跟人恭維寒暄，相互吹捧呢。
“一個人？”段辰謙身上是一件短款灰色羽絨服，深色西裝褲，頭發随意卻不淩亂。
“我爸爸有應酬，我覺得無聊就先出來了，學長呢？”
段辰謙朝京都大廈方向看過去。
“段氏今年沒有被邀請，我過來見個人。”
段氏近年主打娛樂産業，和這邊的集團峰會确實有些不搭邊。
“那學長辦完事了嗎？”
兩人并肩朝前走，一面走一面聊。
“嗯。”
說到辦事，段辰凱心情有些低落，否則剛剛他不會獨自一人壓馬路。
對他來說，每一分鍾都要拿來衡量利益的多少，不會允許自己有這樣的悠閑時刻。
可是，就是這樣的時候，讓他有意外之喜。
向南所住的酒店就在面前，這次她沒打算進去。
“學長，你一會兒還有事嗎？”向南問得小心翼翼。
段辰凱朝面前這張白皙的笑臉看過去。
“沒有了，帶你去轉轉？”
向南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了解她的人從她的眼睛裏就能看出來。
看着對方喜出望外的神情，段辰凱低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想去哪？”段辰凱問道。
他每次來京都都是談生意，從來沒有遊覽過這座大都市。
向南肚子裏發出咕咕的叫聲，幸好穿衣夠厚，沒有丢人。
“我還沒有吃飯，宴會餐太難吃。”主要是吃飯就要敬酒，向南拒絕。
段辰凱知道向南是從對面大廈出來，他最近也知道了向南的身份。
“那帶你去吃炸醬面，這邊的特色。”
“好！”
兩人走了一站地，在一個小巷裏找到一家面館。
面館不大，顧客卻不少，僅有的幾個桌子都坐滿了人。
兩人等了一刻鍾，跟另外兩個人拼了一桌。
就餐要自取，段辰凱到窗口點餐取餐，向南則收拾餐具。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了過來。
段辰凱找了一個托盤，又去取了醬料和小菜。
兩人第一次來這樣的餐館，看着其他顧客怎麽做便跟着學。
段辰凱将一碗面拌好，看到向南還在猶豫選什麽配菜，便将自己的碗遞過去，然後拿起她的那碗重新調拌。
“姑娘是南方人吧？”
對面吃飯的是一對中年夫妻，聽口音是地道的本地人口音。
“這能看出來？”
黃皮膚的國人，如果不張口，很難區分具體地域。
段辰凱手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看向對面的夫婦。
“姑娘長相小巧精緻，從吃飯上看不經常吃面食吧，你看你拿筷子的動作，跟你愛人就不同，你愛人應該是北方人。”
中年男子很健談，又聊起了不同地域人們習慣的詫異。
“叔叔眼光真好！我是雲城人，他……我愛人是東城人。”
向南臉上微熱，沒打算糾正對方對他們身份的誤會。
段辰凱聽着他們說話，朝向南看了一眼。
那句“我愛人”讓他心裏隐隐發熱。
出門在外，被人誤會身份這種事很常見，段辰凱不會計較中年夫婦的稱呼，但這三個字被向南說出口，讓段辰凱有些意外。
中年婦人也加入到聊天行列。
“姑娘長得真漂亮，我家兒子跟你年齡差不多，去年出國留學，我真擔心他給我領回來一個金發碧眼的洋媳婦！要是他能娶一個想你這樣漂亮的姑娘，我天天給老天爺燒高香。”
“得了吧！老天爺要照看幾十億人們群衆，還顧得上你這點芝麻小事！”中年男人笑道。
“要不是你讓兒子出國，說混個國外文憑回來能進大企業，我用擔心這些嗎？”中年婦人顯然耿耿于懷。
“好好好！這事咱不争了，吵來吵去也沒個結果，兒子自己要是不願意，我能把他踢到國外去？”
向南吃着碗裏的面條，聽着對面兩夫妻吵嘴，覺得特别有趣。
“叔叔阿姨，你們感情真好！”
向南的爸爸媽媽屬于商業聯姻，早年夫妻倆感情一般，隻能算得上相敬如賓，因爲感情淡泊，結婚幾年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才有了向南。
他們很少吵架，都有自己的事情，都能做到忠于婚姻，但向南總覺得家裏少了些什麽。
現在，看到這對和爸爸媽媽年齡相似的夫妻，向南似乎明白過來，爸媽之間缺少的是生活裏吵吵鬧鬧的煙火氣。
四個人吃着飯，又聊了幾句。
從小餐館出來，段辰凱帶向南去了東區一個主題公園。
這個地方還是從剛剛那對夫妻口中打聽到的。
“摩天輪敢坐嗎？”
段辰凱低頭問道。
他們已經走到入口。
向南擡頭看了看幾十米高的大圓盤，确實有點眼暈。
“我好像有點恐高。”向南不确定。
這樣的危險活動，她在家裏被明令禁止。
“我帶着你，不用怕！”
段辰凱朝向南伸出一隻手。
向南稍作猶豫，将自己的一隻手伸了過去。
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
向南已經分不清是害怕，還是被包裹在溫熱掌心的觸感。
摩天輪慢慢轉動起來。
“看着挺害怕，等坐進來發現并不是想象的那樣。”
向南克服剛才的緊張，已經可以透過透明玻璃朝昏暗的地面看過去。
本來想大緻寫寫兩人的故事，卻有些欲罷不能，啧啧，這詞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