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向南今年沒有在這幾天假期回雲城,而是留在學校。
元旦過後,顧齊昀和薛邵敏便要到國外深造學習,爲期兩年。
東城大學政治學院給出兩個名額,顧齊昀和薛邵敏都被選中。
能在成百上千學生中脫穎而出,他們兩人也絕對足夠優秀。
出國深造的名額系裏是給了,但也有條件,一是自費,二是留學歸來要留校,繼續保博,然後在學校任教。
這樣的機會并不多,因此今年難得又珍貴。
薛邵敏家庭條件一般,父母都隻是周邊小縣城的普通工人,家裏還有個弟弟,正在上初中。
出國留學自費這點對顧齊昀來說不算什麽,但對于薛邵敏卻是一道關卡。
因爲沒有遵從家裏的意願,執意留在東大上學,雲城那邊家裏限制向南的生活費,她讀研的同時,還要給一個私人教育機構上課,想幫忙,但經濟上不允許。
“沒關系,齊昀那邊已經跟家裏說過了,他家願意資助我,等以後我工作了再還給他家就行。”
顧齊昀背靠顧氏,雖然這幾年經濟轉型,家裏的生意受到影響,但供幾個孩子出國留學的費用還是不成問題。
向南以前也聽顧齊昀說過他家裏的事情,他的兩個弟弟都在國外上學。
“那太好了!”向南電話裏替薛邵敏高興,“其實我挺不好意思,本來我應該能幫到你,隻是家裏”
想到家裏的事,向南真是鬧心。
“都說沒關系了,齊昀是我男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論親疏遠近,都是一樣的,你處境也難我自然知道,不能因爲我的原因再讓你和家裏的關系僵化了。留學這種事,能成是好,不成也是命,再說了,誰規定出去鍍回來的就是金子。”
兩人聊着電話,薛紹敏那頭有人插話進來,向南聽出是顧齊昀的聲音。
向南拿着電話等着,她等着電話那頭兩人說完。
薛邵敏再有一周要出國,向南有許多東西要給她。
家裏雖然斷了她的生活費,但一些用品上還是給她定期準備好派人送過來。
“向南,晚上有時間嗎,齊昀約了幾個人吃飯,一起吧?”
向南正在查看要收拾的物品,也沒太猶豫便答應下來。
晚上吃飯的地方離東大不遠,大概有兩站地。
時間約在晚上六點半。
薛邵敏下午外出辦事,這時不在學校,打電話過來讓向南自己過去。
下午開始,天空飄起雪花,向南提前出門。
她沒有打傘,隻是穿着長款黑色羽絨服,将大貂毛圈帽子扣在頭頂。
腳上是一雙半高到腳踝處的皮靴,正好适合下雪天穿戴。
看着時間還早,向南沒有坐車,而是步行兩站地到達了薛邵敏所說的飯店。
向南想着,顧齊昀請的人大概率還是他們經濟學院的同學,這些人向南也認識,倒是不會太尴尬沒有話題。
隻是,當向南推開包間門,看到包間裏僅有的那個人時,腦子嗡的一下,空白一片。
段辰凱脫掉黑色大衣,身上是一件白色襯衣,加深色西褲,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插兜,一手夾着燃了半截的香煙,自然下垂在身側。
他背對着大門,但那道身影,還是讓向南一眼就認了出來。
有些人、有些東西,一旦刻進腦子裏就很難剔除。
聽到動靜,段辰凱回過頭,見到那個包裹在黑色羽絨服裏的身影,微眯眼,很快嘴角勾起。
他朝餐桌走過去,随手将煙蒂撚滅。
“愣着幹嘛,進來,外面冷。”
“哦。”向南回神,暗自鄙視自己,她走進包間突然想到這是樓上包房,即便開着門也不會有涼氣進來。
“學長好早。”向南脫下羽絨服,挂在門口衣架上。
衣架上已經挂了兩件衣服,一件是黑色羊絨面料大衣,另一件是一款白色羽絨服。
向南沒太在意,還在想着該說什麽話。
“有一個會在這邊,剛開完就先過來了。”
段辰凱坐下來,微揚眸打量起面前這抹瘦長的身影。
向南身高屬于典型的南方人,隻有一米六,身材勻稱偏瘦,穿着一件高領偏寬松的羊毛衫,配一條米白色卡其布長褲,将身高的劣勢完美的忽略掉,給人一種長腿細腰的感覺,加上長發被盤在頭頂,沒有多餘的碎發,皮膚白皙,讓人見了不禁想多看一眼。
向南接收到對方的眼神,朝自己身上掃視一遍。
“學長怎麽這麽看我,我臉上有東西,還是身上沾了東西?”向南雙手摸着臉頰,原地轉了一圈。
向南屬于慢熱性格,幾句話說過,才将剛剛的局促感消退。
段辰凱依然淡笑,微微搖頭。
“沒有,哪都挺好。”
段辰凱聲音不大,但封閉的空間裏,隻有兩個人在,向南感覺臉頰燒了起來。
向南避開主座位,找了個離段辰凱隔着兩個座位的椅子坐了下來。
這家飯店在東城還算有名,屬于比較高檔的那種。
向南從小家庭環境優越,出入這樣的場合絲毫沒有局促感,還拿起餐桌上的扇形圍巾研究了起來。
她将折疊成扇子形狀的圍巾拆開,試圖再疊成原來的樣子,卻嘗試幾次沒有成功。
一雙細白的手指穿梭在酒紅色的布料間,讓人移不開眼睛。
向南自己玩了一會兒,最終放棄,擡眸,與盯着她的那雙墨黑的深眸對上。
向南微赧,呵呵笑了兩聲,露出臉頰處若隐若現的小梨渦。
“學長見笑,我就是好奇,結果還是太笨了。”
想到剛剛失敗的感覺,向南翹了翹薄唇,眼眸裏帶上了失望。
段辰凱收起目光,将自己面前同樣扇形的圍巾拆散,三下五除二就疊成另外一個形狀,比扇形更加精緻漂亮。
“哇!學長,你怎麽做到的!”向南差點驚呼出聲。
“家裏有一部分生意跟酒店有關,我做過幾年底層服務生。”
段辰凱是段家老大,是以後段氏的繼承者。
段家和顧家不同,顧家講究能者居上,所以顧齊昀可以學政治,可以做學者,不用因爲長子而帶上一層枷鎖,而段家恰恰相反,段氏的傳承永遠是給到家裏的嫡長子。
這一點上,向家和段家太像,而作爲向家唯一的女兒,向南的命運其實早就被安排好了。
“你想學?”段辰凱問道。
向南點了點頭,很自覺的坐到了段辰凱身邊。
段辰凱手指修長,典型的骨骼分明的手指,不算美觀但很耐看,有力度,又很靈活。
一個扇形很快就形成。
“看着挺輕松,其實需要手指力度,這些也是一門專業,那些學習酒店管理的人這些是必修課。.”
“那你用了多長時間學會的?”向南問題不斷。
“半個月吧。”
“這麽快,學長真厲害!”向南豎了豎拇指,眉眼彎起。
她喜歡那些勤奮的人。
還是有腦子又勤奮的人。
“每天練習十個小時,手指腫到現在兩倍粗。”段辰凱補充一句。
向南:.
一個少有的勤奮又聰明的富二代!
“辰凱哥!”
包間的大門被推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
向南朝來人看過去。
跟她相似的年齡,一頭棕紅色小卷長發,梳起一部分用蝴蝶結形的絲帶卡在腦後,另一部分散在肩頭。
女孩有一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一臉無辜,一身粉色套裙,更顯可愛。
再加上她酥酥甜甜的聲音,相信很多男人都得被她酥倒吧。
“怎麽去了這麽久?”段辰凱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語氣也同樣。
“碰上姑姑以前的朋友就聊了幾句,”女孩繼續用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同時一雙無辜的眼神朝向南這邊看過來。
向南這時想起來這個女孩是誰。
她叫馮晶晶,是這一兩年小有名氣的一個明星,演過幾部電視劇的配角,因爲長相甜美倒是給人印象不錯。
向南收起手裏的圍巾,站起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謝謝學長指導,回去後我一定勤加練習。”
向南勾了勾嘴角,這話算是緩解了兩人應該是三人之間的微妙尴尬。
段辰凱沒再說話。
向南剛剛坐過的位置很自然的便成了馮晶晶的。
很快,顧齊昀和薛紹敏也來了,還有幾個他們相熟的同學。
這頓飯算是給顧齊昀和薛紹敏踐行,來的人多少都帶着自己的心意。
向南給薛紹敏準備的東西沒有拿過來。
“我以爲你還回學校呢,這樣吧,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回去一趟,我把東西給你。”
薛紹敏上午已經在學校辦完休學手續,下午也已經把行李帶走,不打算再回學校。
“不着急,我今天去我叔叔那邊,明天早點出門去找你。”薛紹敏見推拒不過,便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以爲還有幾天,沒想到今晚聚餐竟然是最後一頓飯,最起碼兩年内,兩人再想見面不會太容易。
向南不認爲自己是那種會因爲暫時的離别就多愁善感的人,可是現在她竟然有些情緒失控,眼淚滴答滴答流了下來。
“怎麽了?這可不像你!”薛紹敏和向南挨着坐,眼圈也開始泛紅。
這時,不知是誰看到她們低着頭抹眼淚,開始起哄。
“曹先生說過,女人都是水做的,看來一點不錯,這看着美人垂淚,确實讓人心都碎了!”
一位男生調侃起來。
向南破涕爲笑,拿紙巾擦了擦淚痕,本想要回怼幾句,一擡頭卻對上一雙探究的目光。
向南幾乎瞬間轉移視線,朝調侃她的同學說了一句。
“别瞎說!”
一頓踐行晚餐吃的還算熱鬧。
馮晶晶作爲一個小有名氣的明星,又是那種走可愛路線的女孩,自然成爲全場的焦點。
向南則是沒理會其他人,隻和薛紹敏說一些國外的事情。
向南很小的時候,每年都會出國,或者到了上中學,有時會和爸爸出國談生意,她比初次出國的薛紹敏更了解國外的生活。
晚上九點多鍾,爲了照顧住宿的向南,大家從飯店出來,準備回家。
幾個人中,雖然大都是學生,但卻隻有向南住校。
“不用管我,我走回去就行。”
薛紹敏叔叔家的車已經等在飯店外面,看起來有些着急,向南便讓她和顧齊昀先走。
“那你小心,到學校打電話給我。”
這邊到學校門口隻有兩站地,又是大馬路,人來人往,已經習慣了晚上出門的人倒是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全問題。
而且學校門口便是一個治安崗亭,那裏有二十四小時的值班民警。
薛紹敏交代了幾句,便和顧齊昀上了車。
看着黑色轎車開走。
其他幾位同學也打車去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向南跟他們揮揮手,帶着一身落寞拉了拉領口,踩着薄薄的積雪朝學校大門口走去。
紅色土磚鋪開的人行小路上,陸陸續續有學生走過,大多都是手拉手的情侶,像向南這樣的一隻很少。
向南被路過人用怪異的目光掃過,隻好像鹌鹑似的将頭低了低,拿帽子幾乎将自己的頭整個罩住。
所謂形單影隻、異類存在說的就是現在的她吧。
“唉!唉!唉!”向南朝地面狠狠歎了三口氣。
“這麽小就學會唉聲歎氣了?”
段辰凱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向南以爲自己出現幻聽,先是腳步一停,待看到被斜射在腳下的人影,她猛地将帽子摘下來。
黑色大衣沒有系扣敞開着,露出裏面白色襯衣,襯衣領口一顆扣子解開,分明的喉結似隐似現。
這樣的天氣裏,哈氣成冰,面前的男人卻如沐春風,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
“學長,你沒走呀?”
向南記得,晚餐結束前,段辰凱和馮晶晶便先告辭出了包間。
向南朝四周看過去,并沒有第三個人的身影也沒有段辰凱那輛白色的奧迪。
“嗯,送你回學校。”
段辰凱沒多說什麽話,和向南并肩朝前走。
兩站地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終有要走完的時候。
向南腳步盡量拉小,想讓時間再慢點,再慢點。
“學長,剛剛的馮小姐是你女朋友嗎?”向南咬了咬牙,歪頭問道。
擔心又亂章,一章四千,合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