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夜色昏暗,二人隻看到一人滿身是血,卻看不清他的臉,知道喚來護衛,讓護衛用燈籠一照。
“秦飛時!”
柳雲湘吃了一驚,這人竟是秦飛時,臉被血糊着,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沒有氣息了。
嚴暮伸手過去探,正這時他突然睜開了眼。
他眼神先是渙散的,好一會兒才聚起來,看清面前之人是誰,他咧嘴笑了一笑。
“我……敗了……”
嚴暮伸回手,淡淡回應,“你早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總不能讓他一直躺在草叢裏,柳雲湘讓兩個護衛将他扶起來,先扶到屋裏再說。
隻是那兩個護衛上前一動,他渾身開始呲呲往外冒血,尤其心口的地方,那裏有個血洞。
“你這是?”柳雲湘皺眉問。
“我們被困……幽州城外百川峽谷……需得有人突圍找援軍……我帶了一隊将士……可萬箭齊發……隻我一人活着出來……”秦飛時斷斷續續道。
“援軍呢?”柳雲湘問。
“援軍全部……被屠……”
柳雲湘深吸一口氣,可以想象這是一場多麽慘烈的戰争,他們不是當事方,隻爲這場戰事中犧牲的将士痛惜,他們都是大榮的将士啊!
“我身中數箭……尤其胸口……服用續命丹才勉強來到雁歸城……”秦飛時瞅着柳雲湘,“我沒地方去……”
他們之間有前仇舊恨,但也有同生共死,柳雲湘微微歎了口氣道:“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
“呵……”秦飛時嗤了一聲,“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深知……我活不成了……”
嚴暮沒好氣道:“所以你來雁歸城,隻是讓我們送你進鬼門關?”
“祝清嘉……還有三千将士……他們還在百川峽谷……”秦飛時盯着嚴暮,“我對不住他們……隻能來找你……”
嚴暮堅定道:“你和陸長安之間的戰争,我們鎮北不摻和。”
“百川峽谷外……雲侯帶了三萬大軍……西越也有三萬……難道隻爲對付我們三千傷病殘将?”
六萬大軍?嚴暮皺眉,自然不可能隻爲對付秦飛時的三千人,而且還有西越軍。
“幽州毗鄰鎮北的渝安……他們隻要聯合幽州守軍……便可直破渝安……迅速占領鎮北……我們敗了……你們便是下一個……”秦飛時道。
柳雲湘聽到這話,忙去看嚴暮,“渝安那邊可有軍報?”
嚴暮搖頭,“如若他說的是真的,那渝安顯然是被蒙蔽了,以爲他們要對付的就是秦飛時所帶領的中原軍。”
“嚴暮……你不姓嚴……你姓秦……這大榮是秦家的天下……怎可落入那陸長安手裏……”秦飛時一字一句道。
嚴暮搖頭無奈,“你還是放不下這樣的執念。”
“我出身高貴……非是下賤的野種……”
嚴暮無法理解秦飛時的執念,但他出生時,先太子已經被廢,他雖母親流落到一個部落裏,受盡欺辱,最後還被趕出部落。或是是這樣的童年經曆,讓他各位在意自己的出身。
“我不在乎那皇位,可任何人不能動鎮北。”嚴暮皺眉道,鎮北是他們的家,他怎會容許别人破壞他們的家。
這時曲墨染來了,查看了秦飛時的傷口後沖嚴暮二人搖了搖頭。
“他的血都快流幹了,救不回來了。”
秦飛時笑了一聲,“這世上唯一還願意救我的人隻有你們兩個了。”
柳雲湘蹲下來,下巴抵着膝蓋,靜靜看着秦飛時,她心裏難受極了,此時此刻,她隻是在看着一個老友,看着他的生命走到盡頭。
“雲湘……”
“嗯。”
“你将我埋到鎮北王吧……沒有哪裏是我的家……”
“那就在鎮北吧,我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
秦飛時笑,“有時間去看看我……其實我挺怕一個人的……”
“好,我給你燒很多紙錢。”
“雲湘……其實我愛過一個人……”
“海棠嗎?”
“海棠……”秦飛時眼神飄遠,好似回到了金安,回到了那一夜,海棠和韓兆,他們在死前最後一刻,愛上了彼此。也是那一刻,海棠對他的愛消失了。
“你辜負了她。”
“如果有來生呢……”
“如果有來生,她和韓兆或許該有一個好的結局。”
“我呢?”
“你啊,你先學會去愛吧。”
“真狠,安慰我一句都不成。”
“因爲我信有來生啊,所以提前給你忠告。”
“你喚我一聲重明吧。”
“重明。”
聽着這個名字,秦飛時露出笑容,而後那一抹笑最終僵在了臉上。
秦飛時死了,柳雲湘和嚴暮按着他的意願,将他安葬在了雁歸城。
又過兩日,嚴暮派去渝安的終于回來了,卻有六萬大軍在百川峽谷,而且那兵士按着嚴暮的指示,偷偷跟肖蒙接了頭。
“肖将軍如今被雲侯的人監視着,所以無法給您傳消息。他說朝廷打算一鼓作氣收回鎮北,西越王支持陸長安,因此派了大軍助力。隻等收回鎮北,陸長安便要推開秦晟瑞這傀儡,自己坐上那位子了。”
嚴暮沉了口氣,“這陸長安胃口可真大。”
柳雲湘眉頭皺起,其實當初他們和陸長安已經約定好了,即便日後他登基爲帝,兩方也互不幹涉的。
但他毀諾了,其實可以預料到,隻是這個人是路長安,她還是覺得吃驚和難以接受。
“肖将軍那邊還說什麽了?”
“肖将軍說他和幽州軍誓死追随鎮北,隻是……”
“什麽?”
“他的家眷還在盛京。”
肖夫人母子還在盛京,肖蒙怕他投靠嚴暮後,朝廷會對他夫人和孩子不利。
“既然肖将軍會犯難,顯然是他已經派人去接過了,但沒能接回來。”嚴暮道。
顯然是朝廷怕肖蒙倒戈鎮北,于是圈禁了他的家人。
柳雲湘垂眸思量許久,道:“我去吧。”
“雲湘!”嚴暮皺眉。
柳雲湘沖嚴暮搖頭笑道:“需得秘密進京,所以不能帶太多人,我帶上自己和馮铮就是。朝廷很多大臣都會賣我一個面子,能幫我找到肖夫人母子。至于危險,你知道的,他不會傷我。”
“所以我去最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