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馬幫離開,看着兒子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柳雲湘怎麽可能不擔心不慌,她是恨不得追上去,陪他一起去嶺南的,但她不能去。
嚴暮在前方,她需得在後方料理好一切,不讓他分心。
如此又過了一年,嶺南戰事終于迎來了轉折點,南晉在大榮耗費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國庫都給打空了,朝臣開始反對對大榮出兵,國内有了不同的聲音,繼而因爲水災,朝廷沒有錢,無力赈濟,繼而爆發了民亂。
因爲民亂,南晉隻能從嶺南戰場抽兵,士氣受挫,大榮抓住這個機會反攻。用了不到半年時間,終于将南晉打回了自己的邊關。
嚴暮還不罷手,帶兵圍了南晉的北關,用十門麒麟炮給轟開了,打得南晉慌了陣腳,大軍竟棄了北關往南逃。
他們一路勢如破竹,又連攻下兩座城池,這才休戰。
大榮沒有屠殺南晉的百姓,但将這些百姓轟出城,将攻下的兩座城池都燒了。
那漫天大火燒了足足一個月,燒得南晉人脊梁都彎了,在大榮面前再也直不起腰來。
如此,嚴暮才帶兵返回嶺南。
這個消息傳回朝堂,百官振奮,百姓稱頌,舉國一片歡騰。
得到這個消息時,柳雲湘就在盛京,但她可高興不起來了。因爲陸長安回來了,早嚴暮和秦飛時一步,他先回京了。
而且他是帶着大軍回來的,一回來就将盛京給包圍了。
柳雲湘甚至都不及見他一面,便被他的人關進了王府。她預料到很快會有事發生,而果然如她意料,皇上退位了,将皇位傳給了四皇子。
朝臣反對,但反對的即刻就被削官了。
四皇子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诏令嚴暮班師回朝,若他不肯回來,便是抗旨不遵,要以謀逆之罪論處。
朝堂風雲變化,而柳雲湘被禁在王府,但她也不是不能出去。等到夜裏,子衿帶着她翻牆出去,她和風筝護送她去了靈雲糧鋪。
陸長安雖然派兵圍了王府,但其實守衛并不森嚴,他似乎隻想告訴她:好好待在府上,外面的事别摻和。
糧鋪後院,吳敏吳大人、薛長風還有弘玄三人都在。
她過去時,三人皆是垂頭喪氣的樣子,陸長安這一招确實打得大家猝不及防。
“看來皇上早就不信任貧道了,他傳位給四皇子的事,一絲絲都沒有讓貧道知道。”弘玄攤手道。
“那日上朝,本是接到嶺南反攻南晉的捷報,朝臣們正手舞足蹈,結果皇上卻宣布身子不好,傳給爲四皇子的消息。有大臣反對,當即被摘了烏紗帽。”吳敏歎氣道。
薛長風哼了哼,“我京郊大營統領一職也被收回了。”
柳雲湘給三位到了茶,而後冷靜的分析道:“顯然陸長安早就和秦晟瑞密謀好了,隻等戰事快結束的時候,他們迅速奪位。也就是這個時候,太子在嶺南還不能抽身,秦飛時同樣也困在嶺南。”
“皇上還下旨讓秦飛時交出軍權。”
“秦飛時不傻,他不會交出軍權,而且勢必要與陸長安有一戰。”
吳敏點頭,他又看向柳雲湘,“不知您和太子作何打算?”
柳雲湘垂眸思量許久,“咱們剛跟南晉打了三年多,雖然打勝了,但大榮也已積貧積弱,此時不可再起内亂,不然民生更艱。我想太子與我的想法一樣,我們暫時會避秦晟瑞和陸長安的鋒芒。”
吳敏又重重歎了口氣,“您和太子爲大榮爲百姓着想,可他們卻不會放過你們。”
柳雲湘搖頭,“對付一個秦飛時,他們就夠焦頭爛額了,暫時不會動我們。”
弘玄點頭,“太子妃說的是,如果秦晟瑞要動天子,便不會隻是召他回京,而是會立即已謀逆罪通緝。”
“吳大人,勞您去安撫朝臣,别再做無畏的犧牲,大家夥先穩住,且觀事态發展。說句話傷人的話,諸位想效忠的是明君,這個明君不一定非是嚴暮。”
“太子妃!”弘玄大驚。
柳雲湘擺手,讓弘玄别急,“秦晟瑞不是明君,但他也不過是陸長安手裏的一個傀儡,若陸長安能善待諸位大臣,能制定良策,能讓百姓休養生息,能讓大榮恢複安定,不也是諸位所願,也是我和太子所願。”
“您的意思是這皇位,太子不争了?”弘玄皺眉。
“說實話,若非當時形勢所迫,後又爲了大榮國土完整,爲了百姓不被欺淩,太子并無意争奪那皇位。”柳雲湘道。
聽到這話,吳敏和弘玄不無失望,但當下也沒别的法子。
薛長風卻很理解柳雲湘,“老七這些年太累了,讓他歇歇吧。”
王府後門,柳雲湘遠遠見一人穿着一身素色長袍等在那兒,明月高懸,他就站在那狹長的巷子裏,影子拉得很長,說不出的孤寂。
柳雲湘讓子衿和馮铮先回府,她朝着那人走了過去。
聽到聲音,陸長安轉過頭來,見柳雲湘從外面回來,倒也不吃驚。
“你一定覺得我很卑鄙吧。”他道。
柳雲湘走過去,再隔着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我如何想你并不重要。”
“于我來說很重要。”
“陸長安,何必再騙自己,你分明認爲你自己做得對,做得好,你很滿意這個結果。既然如此,何必再問我。隻是天下已經在你手裏,我希望你能實現你的鴻鹄之志,能讓大榮國富民強。”
陸長安轉頭看柳雲湘,“我可以嗎?”
柳雲湘點頭,“可以,因爲你是陸長安,别人不可以,但你可以。”
這話是陸長安在人生最迷茫的時候,柳雲湘跟她說的,如今她又跟他說了一次。他望着她,久久的望着。
“我說了給你三年時間,三年時間已到,你該到我身邊了。”
柳雲湘搖頭,“當年雖答應你了,但我在那時便決定毀諾。”
“你不怕毒發?”陸長安皺眉。
“怕,但我和你不可能,我有夫君有三個孩子,若離開他們,餘生再長于我也不過是折磨。“
聽到這話,陸長安踉跄的後退了幾步。
他低頭苦笑,笑了很久,“雲湘,原來我得到天下,卻也得不到你。”
“你更愛你的天下,更愛你手中的權勢,你愛我,或許吧,但又有多深呢,不過是在痛苦時抓住了一根稻草,當痛苦過去,這根稻草于你又有什麽用。”
柳雲湘深深看了陸長安一眼,轉身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并沒有給你下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