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湘和子衿見過面後,偷偷往回走,經過銀杏樹林的時候,隐約聽到一點動靜,她遲疑了一下,往裏面走去。
這一小片林子并不深,沿着小路走不遠,便看到了裏面有兩個人影。
男人穿青色的褂子,他面前的女子穿绯色襦裙。
男人面朝這邊,柳雲湘因此一眼認出來竟是魏長意,他那張臉昳麗絕美,在斑駁的月光下,更增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隻是此刻,他那張臉有些冷。
而女子背着身,懷裏似乎抱着什麽,正低着頭,很是落寞。
二人這樣站了許久,魏長意依舊冷着臉,但伸手将女子懷裏抱着的東西拽了過來,竟是一雙靴子。
靴子?
柳雲湘再看那女子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熟。
魏長意靠着銀杏樹坐下,先脫了腳上的靴子,再穿那雙新的。
而女子也終于動了,彎腰要幫他。
“别,我一個奴才,不敢勞蘇姑娘動手。”魏長意冷淡道。
女子身子僵了一下,而後退到一邊。這時她側過了身,柳雲湘也看到了她的側顔,竟真的是蘇如夢。
雖然魏長意話很冷,但蘇如夢還是開心的,臉上挂着笑意。
柳雲湘慢慢擡手捂住嘴巴,不吃驚是不可能的,她如何都沒有想到蘇如夢做的那雙靴子是給魏長意的,而她說愛的那個人……
該也是他!
蘇如夢說她愛的那個人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呃,确實挺獨特!
柳雲湘輕輕歎了口氣,從林子裏退了出來。
魏長意将靴子穿上,而後站起身,雖然臉是冷的,但他一直盯着腳上的靴子,還穿着轉了幾圈。
“可還合适?”蘇如夢忙問。
魏長意默了片刻,“不合适。”
“啊,是大了還是小了?”
“太緊?”
“緊?”
魏長意坐回去,将靴子脫下,道:“有一年冬天,皇上想看踢皮鞠,于是讓承天宮的小太監們分成兩隊來比,我就在其中。那年冬天很冷,前一晚剛下了一場大雪,皇上看着院子裏不染一塵的白雪,突然心生一計,讓我們這些小太監光着腳踢球。腳踩在雪上,可真冷,我至今仍記得那種寒氣侵入四肢百骸的感覺。那天我們踢了很久,雙腳先是凍得通紅,後來就腫了,再是起了泡,水泡破了就流血。見雪地被血染紅了,皇上興緻被破壞,賞了我們每人二十闆,這才饒過我們。那時我雙腳凍傷,後來好了,腳依舊像是腫着,這麽多年還是,所以我穿鞋需要鞋面高一些。”
蘇如夢聽着心疼,忙道:“那我回去改改。”
“蘇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我願意的。”
魏長意笑了笑,将新靴子脫下還給蘇如夢,再穿上自己的靴子。
“你願意什麽?”
蘇如夢臉紅了紅,“對你好。”
“呵,你不會對一個太監有非分之想吧?”
“不行嗎?”
魏長意眯眼,“那你想讓我怎樣?”
“我沒想讓你怎樣。”
魏長意伸手将蘇如夢拉到身邊坐下,而後長歎一聲,“如果知道會遇到你,那我就不進宮當太監了。”
蘇如夢笑,“有你這一句便夠了。”
“你會後悔的。”
“不會。”
魏長意仰頭,透過枝幹看到那一輪月,嘴角彎起來,可眼神卻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這日一早,惠嫔剛用過早膳,甯嫔就過來了。
這甯嫔上次将惠嫔母親遇害一事說漏了嘴,差點闖下大禍,因此有好些日子沒有到惠嫔這兒來了。
“我上次真是無意的。”甯嫔不好意思道。
惠嫔搖搖頭,拉過甯嫔的手握住,“虧你跟我說了,不然我都不知母親已經被害,後來也不會找到真兇,我該謝謝你才是。”
甯嫔聽了這話,松了口氣,“我還怕你誤會我别有居心呢!”
“怎麽會,我若連你都懷疑,那在這深宮裏便沒有讓我信任的人了。”
柳雲湘送來茶點,聽甯嫔提起這幾日皇上都宿在小金妃那兒。
“皇上也特别疼九皇子,外面有消息說要立這位爲太子了。”甯嫔小聲道。
惠嫔皺眉,“不關咱的事,别亂說。”
“不關我的事,哪能不關你的事。”說着甯嫔看了一眼惠嫔的肚子。
“我倒希望我生個小公主,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柳雲湘心下思量着,外面會有這樣的傳言,想來應該是上官胥和嚴暮他們在後面放風了,打算趁此良機促成立九皇子爲太子的事。
因皇上非是嫡子,也不是長子,一直被上面幾個兄弟壓着,後來他登基後便廢除了立嫡立長的規矩,所以眼下幾位皇子都有機會。
三皇子本來勝算更大,但實在被嚴暮打得窩囊,四皇子更草包,而他自己被皇上厭惡,也就一個九皇子了。
雖然年紀小,但還算機靈,可塑性也強。
想到這兒,她慢慢呼出一口氣,當然她不能讓他們如意算盤打響。
這時,蘇嬷嬷進門來。
“太後和皇後還有幾位嫔妃去了隔壁,奴婢過去打聽了一下,說是皇上昨夜出了一身疹子,還發燒了。”
“出疹子?”惠嫔起身,“莫不是能傳染的那種?”
蘇嬷嬷搖頭,“不知,但其他嫔妃去了,您也過去一趟吧,隻在院裏就行,不缺這個規矩。”
惠嫔點頭,對甯嫔道:“咱倆一起去吧。”
柳雲湘跟着惠嫔來到隔壁金悠那院,太後和皇後還有嫔妃們都站在院裏,有宮女進進出出的端水,換被褥,灑掃。
這時皇後側頭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柳雲湘,臉上有難以掩飾的驚詫。
皇上竟然真的出疹子了!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皇後看着這個美貌又一臉無害的女人,此刻隻覺得她太可怕了。
不多一會兒,周禮懷出來了。
太後忙上前問:“皇上怎麽樣了?”
“太後不必太着急,疹子還沒完全出來的時候,是會發燒的,眼下隻能先退燒,然後等疹子發出來。”
“可有危險?”
“臣已經讓人通知太醫院了,之後會有有經驗的院判過來。”
太後沉下一口氣,這話的意思是皇上的情況其實不太好,“那這疹子傳染嗎?”
周禮懷思量了一下,“還不确定,但還是要防着,皇上身邊由固定的人來照顧就好。”
“本宮留在這兒吧。”皇後站出來道。
“娘娘身體金貴,況皇上在臣妾這兒,便由臣妾留下吧。”金悠忙站出來道。
皇後看向金悠,眯了眯眼,道:“咦,你脖子上怎麽好像也有疹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