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湘看着嚴暮雙目血紅,神色裏帶着癫狂之色,顯然是又瘋了。
他一瘋起來,可沒什麽理智。
萬一真殺了四皇子,那後果不堪設想!
柳雲湘壓下心驚,忙站起身沖上去将嚴暮撞開,“住手!”
嚴暮怒目圓瞪,拳手握緊,咬牙看着她,那模樣像是要把她撕碎一般。
“滾!”
柳雲湘張開雙臂,“你不就是恨我說那些話麽,你打死我吧!我也就一宮女,你打死我了,随便塞一個理由,也不用跟誰交代!”
嚴暮逼近柳雲湘,“你讓我打你?”
“打啊!”
柳雲湘直視嚴暮,他瘋起來六親不認,沒準兒真會打她。而他眦目欲裂,一副恨極了的樣子,在情緒即将失控時,他猛地轉身,一拳頭砸到了樹上。
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氣,還是用中箭的那條胳膊,手臂傷口崩開,拳頭也破了好幾個血洞,在樹幹上留下了一個血印。
柳雲湘怔怔的站在那兒,看着嚴暮發狂,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恨她,這不是她想要的,可無可奈何的就走到了這一步。
後來來了很多人,場面挺亂的,四皇子被擡走了,嚴暮被皇上喚走,而她被晚意拉回來的,在自己房裏一直呆坐到天黑。
這時晚意進來,看到柳雲湘還坐在炕沿兒上,眼神依舊空洞洞的,不由歎了口氣,“雲湘姐,先用飯吧。”
柳雲湘聽到這聲,許久才回過神兒來,她朝窗子那邊看了一眼,天已經黑了。
“四殿下怎麽樣了?”她忙問。
晚意想起自己過去時,看到那四皇子癱在地上,吐了一灘血,已經昏死過去了,“我隻知道太醫過去了,好像挺嚴重的,經過那院的宮女都說聽到了皇後的哭聲。”
“那七皇子呢?”
“不知。”
柳雲湘皺眉,四皇子或許并沒有傷得太重,但皇後正因爲三皇子的事記恨嚴暮,這等于往她手裏塞了一把刀,她肯定會借題發揮,不扒嚴暮一層皮絕不罷休。
她知事情嚴重,當下起身要往外走,但蘇嬷嬷進來,将她攔住了。
“七皇子眼下正跪在皇上寝宮外,你還是别去添亂了。”
“奴婢去跟皇上禀明,四皇子意圖行不軌,七皇子是爲了幫奴婢。”柳雲湘道。
“爲了一宮女去打自己的哥哥,這話說給皇上,皇上隻會更生氣。”蘇嬷嬷沉聲道。
“可奴婢也不能不管七皇子……”
“你管不了。”
柳雲湘抿緊嘴巴,她是沒有能力,可哪怕拼一死,她也要幫她!
蘇嬷嬷歎了口氣,“皇上正在氣頭上,四皇子倒是傷得不重,但中宮那邊不依不饒,總要給個交代。太後和和碩長公主商定明日一早過去向皇上求情,而你,你就安安生生在這兒,切不可再出什麽亂子。”
柳雲湘默,她能做的也就隻是不去添亂了。
夜裏,突然下起了雪。
柳雲湘待到後半夜,一人獨自出了門,她踩着雪,繞過九曲回廊,走到了皇上的寝宮外。隔得很遠,她看到了那個跪在雪地裏的背影,雪落到他頭上肩上,将周圍都鋪成白色,唯他手臂垂落的地方,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紅了一片。
周圍有侍衛站崗,柳雲湘隻能站在這裏,遠遠地看着。
風刮的急,雪碴子打到臉上,猶如刀割一般。
她錯了嗎?
她錯了!
重生一世,她不該再愛上他,也不該讓他愛上她。
他不是不好,隻是太重情重義了。他爲父母的仇,忍辱負重。他爲金悠的恩,舍命不惜。他爲她的愛,回以全部。
可事事哪能都周全,所以注定他是痛苦的。
他還是别愛她了,減輕一些痛苦吧。
柳雲湘看着那背影,他狠不下心來一刀兩斷,便由她來。
他跪了一夜,她便陪了他一夜。
翌日太後和和碩長公主去求情,皇上總算松了口,讓嚴暮回去了。
和碩長公主等着周禮懷給嚴暮包紮好傷口,宮女送來湯藥,她端過來,親自喂嚴暮。
“我自己來。”
嚴暮雙手被凍傷了,如今包紮着細布,勉強捧住碗,但一直在抖。和碩歎了口氣,伸手要接過來。
“還是本宮喂你吧。”
“不勞長公主。”嚴暮躲開。
和碩還是強硬的接了過來,用勺子攪着,待到不燙了,這才舀起一勺送過去。
嚴暮有些别扭,喝了一口,仍要接過來自己喝。
“你若不嫌棄,便當我是你母親。”和碩說着笑了笑。
嚴暮默了一下,“我娘從未這般照顧過我。”
“哦?”
嚴暮苦笑,“她恨我。”
和碩歎了口氣,繼而搖頭道:“不會的,沒有哪位母親會恨自己的孩子,或許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對你的愛吧。”
嚴暮怔了怔,“是嗎?”
“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定是疼你的。”
“如果她還活着,我倒真想問問她,她對我到底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和碩頓了一頓,“好了,别想這些了,喝藥吧。”
嚴暮順從着喝了藥,想起昨日的事,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老四怎麽樣了?”
“皇後哭得悲痛,可據周禮懷說,其實傷得不重。”
“若不是她攔着,我定……”
“她虧得攔住你了。”
嚴暮默,“那她如何了?”
“四皇子到底理虧,而且與其把矛盾轉移到一個宮女身上,皇後那邊更想借此打擊你,所以那邊沒提到柳雲湘,她眼下沒事。”
嚴暮聽到這話,稍稍松了口氣。可想到柳雲湘說的那些狠心的話,他又氣得頭疼心疼,恨不得将人擄到身邊,讓她把昨天說的那些話吃回去。
當時,他是真被她氣瘋了。
嚴暮因毆打四皇子,待過了兩日,還是被責打了三十大闆,但其實這三十大闆确實輕了。
這還多虧了和碩長公主求情,百般替嚴暮說好話,但也因此得罪了皇後。
之後嚴暮在他那院養傷,偏柳雲湘心太狠,竟也不過去看望。
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月,這日柳雲湘被和碩長公主叫去,一進門見嚴暮坐在羅漢床上,正手持毛筆畫着什麽,但咬牙切齒的。
她走過去看,畫的竟是她,畫的很美。
他聽到動靜擡頭,不防備看到她,忙要收起那畫,但又覺得沒什麽好心虛的,負氣的放了回去。
這屋裏隻他們二人,看來和碩長公主是故意安排的。
“你手臂上傷,好利索了嗎?”她問。
“不用你管。”
“你背上的傷?”
“不用你管!”
“身上的凍傷……”
“你聾了啊!”
他氣得大吼一聲,但眼睛卻紅了,分明委屈更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