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湘和乞丐去城郊轉了幾天,正如他所說,這裏的土地都荒着,沒有開墾。
鎮北關據這裏不遠,一樣的幹旱,但他們那邊種糧,因爲那兒有木河流經,年輕力壯的将士們可以挑水澆灌。
柳雲湘找來地圖,指着一處道:“如果我們在這裏挖一條河道通向我們雁歸城的話,便可以解決澆灌的問題了。”
乞丐指着地圖,“你是不是覺得這一段還沒小拇指寬,應該很短,很容易挖通?”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
柳雲湘搖頭,“如果上萬人在這邊挖的話,你說用多久?”
“哪來的上萬人?”
“走到大街上都是人。”
“呵呵。”
“你說我要是給他們飯吃,讓他們挖河道,他們肯幹嗎?”
乞丐想了想:“幹吧。”
“之後開墾土地,給他們種子,讓他們種,一家管理一塊地,種的糧食留足一家吃的,剩下的再交到糧鋪,他們肯嗎?”
“目前這情況,大家都在餓肚子,肯定是願意的,不過你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這不變相的替朝廷征稅,你腦袋不想要了?”
柳雲湘點頭,“所以我要先将城郊這些荒地買下來。”
乞丐捋了捋胡子,“你得從官府買,而且好像新任的雁歸城府台要到任了。”
二人說這話從小路上來,來到官道上,見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圍成一團,裏面好像有什麽人。
“憑什麽給他們吃的,不給我們?今兒要是不給,你們就被想走!”
“對,大家都餓着肚子,誰也不是好惹的。”
“沒有吃的給錢也行,我們是乞丐沒錯,但給少了,我們也瞧不上。”
乞丐在柳雲湘身邊啧了一聲,“肯定是外來的,不知這邊的情況。好心給幾個乞丐吃的,其他乞丐看到了,一窩蜂去讨食,但沒有了,他們就不幹了。”
柳雲湘歎氣,這種情況,她也遇到過,但在城裏面有官差,他們不敢太放肆。
那些乞丐鬧哄哄的要搶,就聽裏面一聲嬌喝:“我看你們誰敢上前,我男人可是練過的,什麽少林拳,什麽飛鷹腿的,号稱江湖第一高手,他要不不動手,一動手必定見血。”
人太多,柳雲湘隻看到一根木棍在乞丐群裏亂攪,随後人群往後移了幾步,接着一男一女登上一塊大石頭。
女的穿着煙霞色長褙子,身上背着一個藥箱,男的一身素袍,頭戴方巾,身後背着書籠,這一身裝扮和武林高手實在不相襯。
乞丐們顯然也不大信,齊哄哄的将他們圍了嚴實。
柳雲湘定睛一看,不由奇了一聲:“那女子怎麽看着那麽像曲大夫?”
乞丐呵了一聲,“可不就是。”
柳雲湘瞪大眼睛,“那旁邊那男人是?”
“沈雲舟啊。”
石頭不平,沈雲舟往後趔趄了一下,虧得曲墨染拉住他。
他幹咳一聲,沖衆乞丐道:“我輕易不出手,一向以德服人。”
“哼,你們就偷着樂吧,不然此刻早已經橫屍一片了!”
“咳咳,夫人不要吓他們。”
“夫君,這些人太嚣張了,殺一兩個,咱們也好解解氣。”
“可殺誰呢?”
“就那個沖最前頭的!”
曲墨染一棍子指向沖在最前面又高又壯實的男乞丐,那乞丐看向沈雲舟,明明一副讀書人的面相,可那眼神确實冷極了,透着凜冽的殺氣。
他心下一抖,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沈雲舟歎氣,“罷了,他還年輕,不懂事而已。我慣來以德服人,既如此,我便于你們講講道理。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德,以德報德。什麽意思呢,非是我們受到欺負的時候,用自己的德行感化他們,這樣是不對的。而是要在法度和道謝之下,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回敬他們。便比如現在,我們在能力範圍内給那幾個乞丐吃食,他們道了謝,這就是以德報德。而我們沒有吃食了,你們卻不放過我們,還要搶我們的東西,甚至傷害我們,我出手傷了你們誰,這就叫以直報德。你們聽懂了沒有?”
乞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紛紛看向沈雲舟,皆是一臉迷茫。
“我再給你們講講佛理,《雜阿含經》說:何等爲善知識具足?若有善男子,不落度,不放逸,不虛妄,不兇險,如是知識能善安慰,未生憂苦能令不生,已生憂苦能令開覺,未生喜樂能令速生,已生喜樂護令不失,是名善男子善知識具足。”
柳雲湘聽得雲裏霧裏的,轉回頭對乞丐說:“我們是不是該過去幫幫他們?”
畢竟這天也怪冷的,普度衆生也得挑個好天氣吧。
乞丐回頭瞅了一眼,“還真不用。”
柳雲湘跟着回頭,見一小厮打扮的引着一幫官差來了。
她一下了然,“所以他一直在拖延時間。”
官差來了,立時将那夥乞丐給沖散了。
有聽得迷了的,還不忘問沈雲舟:“大師,這句佛語什麽意思啊?”
沈雲舟莞爾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我哪知道什麽意思,我又不拜佛。不過可以給你一句奉告,那就是多讀書,才能少被忽悠。”
等沈雲舟和曲墨染從大石頭上下來,柳雲湘這才過去。
“曲姐姐!”
曲墨染循聲望過來,見是柳雲湘,先是一驚又是一喜,忙跑着迎上來。
“雲湘,你怎麽在這兒?”
柳雲湘笑嗎,“我從盛京出來便一直往北走,在雁歸城住下,轉眼都半年了。”
“太好了,往後我給你作伴。”
“嗯,見到姐姐,我也好開心。”
曲墨染把柳雲湘往邊上拉了一把,“謹煙已經帶着孩子去藥王谷了,你且安心。”
柳雲湘握緊曲墨染的手,眼眶忍不住紅了,她太想兒子了,可再多思念,也隻能藏心裏。
“總有你們母子相見的時候。”
“嗯。”
“謝謝姐姐。”
“咱們姐妹間,不必客氣。”
曲墨染引見,柳雲湘上前和沈雲舟行禮。
“沈府台,一路辛苦了。”
沈雲舟已經端起文官的傲氣和風骨,他微微颔首,“柳氏,不,如今該喚靖安侯夫人了,可憐靖安侯還給你守孝呢。”
曲墨染擰了沈雲舟胳膊一下,“什麽都不知道就别亂說。”
沈雲舟輕哼一聲,“靖安侯夫人和嚴主帥那點風流韻事,本官也是聽聞過一些的,雖不知道真假……”
“真的。”柳雲湘道。
沈雲舟冷嗤,“夫人倒是敢作敢當。”
“沈大人要是舌頭長的話,可以立馬寫信告知謝子安。“
沈雲舟一甩袖子,“本官才沒有那麽閑。”
柳雲湘笑,“那不如就說點正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