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到了79年11月。
如今,京津客運專線工程的主體建設工程已經接近尾聲。
箱梁的鋪設已經完成了100公裏,隻剩下最後的20公裏。
預計将于下月初完成。
對于箱梁的施工,其實是很煩躁的。
先利用吊車将箱梁,小心的吊到橋墩上。擺正位置,對好接口,然後進行調平處理。
然後,用在橋墩上預埋的基座螺栓,将橋墩跟箱梁連接起來,這就可以了。
相鄰的箱梁之間,有一道結構縫。用于緩沖橋體因熱脹冷縮而産生的變化,也被叫做收縮縫。
這個縫隙上部表層,用瀝青填和。
如此,鐵路高架橋的主體結構便基本建好了。
剩下的工作,便是持續的對沉降情況進行監測。
這天,閻解成在京城研究所辦公室裏。
聽取幾個副所長,對這段日子研究所工作情況的彙報。
大家彙報的都是一些日常情況。
畢竟,他們研究所的研發工作,是一個長期而持久的過程。不可能在一兩個月内,就有什麽大的突破和變化。
衆人還特意彙報了一下,羊城紅星家電器廠的情況。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摸清了,廠裏的具體情況。
他們按照閻解成的吩咐,對廠裏那些資曆太老的副廠長,有計劃的準備調離。
當然了,具體調到哪裏?誰去補上?
這些問題,他們也僅僅是有建議的權利。最後,還需要閻解成決議。
如果對于閻解成的決議,大部分人都反對,那他們也隻能在會上舉手表決了。
當然了,這種情況,也是不會出現的。
對于即将被調離的兩位副廠長,按照閻解成的意思。
他們新的工作,還是留給部裏去安排。畢竟他們研究所這裏廟太小,也要不了那麽多大神。
反正部裏,也不能白拿分子不幹活兒。
至于兩個新的副廠長人選,閻解成也不準備插手。
直接對所裏提報上來的人選,進行了任命。
在閻解成看來,如今廠裏的第一、第二副廠長,都是他閻解成的人。
如果别的副廠長全部都是他這一系的。這些人本來關系就很親近,他們要是抱團,其實是不利于所裏管理的。
甚至有可能,給他來一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對閻解成的話,也陽奉陰違。
這二十年的職場經驗告訴他,什麽學生啊,秘書啊,這些人是可以用,也可以信任。
但是,不能毫無底線的相信,一定要在制度上,去約束他們。
特别是剛剛過去那十年的魔幻經曆,告訴閻解成什麽叫父子相告,什麽是師生反目。
幾個副所長,見閻解成這麽爽快的通過了他們提議的人選,也都是有些詫異。畢竟不管在什麽地方,人事權那都是一把手權威的體現。
閻解成見他們詫異的表情,便笑着說道::“工廠那邊,不能隻有一種聲音。這樣,雖然在發展的時候,也許會突飛猛進。可如果工廠負責人一個決策錯誤,那整個廠都會掉入深淵的。”
雖然閻解成這樣說,但是他的心裏其實想的是。
這些年在研究所,相關人事問題上,自己太過強勢。如果他自己一直在研究所,那也沒什麽。
可這些日子,紅星家用電器廠的事情。讓他明白,不能讓一個人長期在某一個崗位上。
他都有這種覺悟,這種想法,這種意識。誰能肯定部裏會沒有這種想法。
所以,閻解成有種預感。
他離開研究所的日子應該不遠了,最多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
閻解成反思了一下,他們研究所這些年被他搞的連水都潑不進來。
你說部裏領導會怎麽想?
還好,這些年部裏領導如走馬觀花一般,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都沒有長時間的主持工作,所以才放任他們研究所到現在。
可如今,全國已經吹響了建設經濟的号角。
上面必定會重視鐵路系統建設的,所以部裏領導的任期也會相對穩定。
閻解成他們所的問題,勢必會被注意到。
如果,所有重要崗位全部都是閻解成的人。這些人可能會遭到新任領導在打擊。
這不利于閻解成以後對研究所的影響。
所以他準備,讓其他方面的人來擔任一些崗位,這樣他安排在關鍵崗位上的人,才不會那麽顯眼,才不會被人收拾了。
所裏幾個副所長離開後,陳漢良進來,抱着一個茶缸放到閻解成的辦公桌上。
說道:“所長,這是剛才綜合事務廳那邊,派人送過來的茶缸。
說是這次文藝工作者會議的紀念品。”
閻解成聽了這話,笑了笑,拿起茶缸說道:“還有這種好事,我這都沒有參會,他們居然也發我紀念品。”
閻解成瞅了瞅上面寫着,全國文藝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會留念的文字。
笑着對陳漢良說道:“漢良,你說這些文藝工作者,怎麽搞的紀念品跟咱這種做工程的一樣。
我還以爲他們的紀念品,不是鋼筆就是牛皮筆記本什麽的,沒想到也是這種大茶缸。”
陳漢良笑着說道:“所長。也許是哪個廠的這茶缸滞銷了,所以……”
閻解成聽了陳漢良的話,頓時覺得大有可能。
然後他笑着問道:“漢良,那你如果是這個廠長,你會怎怎麽扭轉這種局勢?”
陳漢良可是他爲以後培養的CEO,所以他想考考對方。
陳漢良想了一下,說道:“所長,按照國家提出的改革開放戰略方針。
經濟發展是以後工作重點,可以預料到我們國家的經濟在接下來幾年,會有長遠發展。
人們的追求,也會從吃飽往吃好轉變。
大家用的東西,也會有新的要求。
從一開始有的用,到後面會發展成用的好。
所以,器具的發展,肯定是從一開始的一專多能。到後面的一物專用。
就像這茶缸,過去咱們拿它喝茶喝水、喝酒、吃飯、泡饅頭,甚至是煮飯。
可當經濟有了長足發展,人們肯定不會這樣。
所以,這茶缸要麽越來越精緻,要麽功能越來越全。
以後,說不定人們會發明出跟暖水片一樣的保溫水杯。
所以,我要是廠長。我肯定讓廠裏投入研發,讓産品多樣化發展。
給我們做工程的人,提供大容量防摔耐磨的水杯。
給那些大學生提供精美好看的,甚至都可以在水杯上裝電子表。
給領導幹部用的,一定要設計的典雅高貴。”
閻解成聽着陳漢良的分析跟方法,也是點了點頭。這小子在羊城紅星家用電器廠,那幾年也沒有沒有白幹。想問題還是很有商業思維的。
不像國内大多數廠長。都是一個勁的想着把産品做的結實耐用。
說實話,國内的工業基礎是當年毛雄幫着打下的。自然而然的整個體系裏,也都有着毛熊對工業産品獨有的審美血統。
好聽一點叫皮實耐用,不好聽就是傻大粗。
當然了,這也跟經濟基礎有着重大的關系。
畢竟,經濟基礎才決定上部建築。隻有當經濟發展好了,人們才會追求極緻,追求美感,追求個性,追求健康。
接下來的日子,閻解成跟指揮部以及研究所的部分領導跟技術人員。走訪視察了濱城場以及一些設備供應廠家。
調研查看各個廠的設備生産進度情況。
畢竟,如今高架橋的主體建設快完工了。馬上将進入設備安裝的施工階段。
京津客運專線設施安裝包括軌道、供電系統、通信系統、信号系統和安防系統等各個方面。
安裝完畢後,還需要在嚴格遵循标準操作程序的情況下,進行系統整體測試、調試和驗收,并對設施進行維護和保養。
閻解成出差一個月,走訪了各個配套生産廠家。
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上面發布的關于幹部待遇管理的若幹問題文件的檔口。
這文件詳細的規定了,不同級别幹部住房、用車、辦公室大小以及服務人員的若幹問題。
規定其他的内容,對于閻解成來說都沒有什麽影響。
可這新的規定,直接提高了幹部配備專車的條件。
以後隻有他們部裏老大,才會專門配專車。
其他副職,沒有特殊情況都不能配,更何況是閻解成。
所以,跟随閻解成多年的那輛上海牌小轎車。從法理上正式的跟閻解成說拜拜了。
以後這車不屬于閻解成一個人的座駕了,而是屬于整個研究所。
當然了,他這個級别的領導,按照規定也是可以相對固定的使用汽車。
什麽意思?
就是說,那輛上海牌小轎車以後雖然歸屬研究所,可是閻解成還是能夠正常的在工作用途上使用。
聽起來仿佛沒有什麽變化,其實差距還是蠻大的。
按照以前的規定。
如果閻解成調任其他崗位的時候。這輛車也是要跟随着閻解成一同過去的。
閻解成不僅可以在工作的時候使用,上下班也是可以享受的。并且這車别人還不能用。
新規出來以後,這車在他離開研究所時不要帶走。上下班按照規定也是不允許開了。
研究所其他人,如果有用車需求的時候,也可以使用。
所以,周末閻解成苦兮兮的又買了一輛自行車。
這吓得閻埠貴兩口子不輕,趕緊問閻解成到底犯了什麽事兒。
這好端端的,專車怎麽沒有了?
這領導崗位,是不是也被人家撸掉了?
閻解成聽了,便耐着性子跟二老解釋了新規的相關規定。
其實,這個規定下來,大多數人也不以爲意。
以前怎麽樣,如今照樣是怎麽樣。閻解成也沒有準備老老實實的騎車上下班。
他那輛自行車,完全是爲了以備不時之需。
總部的領導檢查工作的時候,你總不能大搖大擺的坐着專車上下班吧?
總得做做樣子吧,總不能給領導上點藥吧。
當然了,這新規也不是一刀切。你想上下班坐車也可以,家裏有個急事用車也行。
交錢就行。
當然了,閻解成其實也知道。
這新規也就形同虛設,大家應付一段日子,便又恢複成老樣子。
别說閻解成可,就那些縣太爺,第三軋鋼廠的廠長,這些人可都在違規使用專車呢。
後世,大家都很任性。你不叫我用專車也行,很多鄉鎮幹部一到任,便先是購置一輛新車。
反正就是任性,其他人坐過的車一概不坐。
這次新規規定,像閻解成這個級别,辦公室不得大于40平米。
這對閻解成來說毫無問題,他的辦公室滿打滿算也就30平米。
還沒有,有些縣老爺辦公室裏的起居室面積大呢。
這天一大早,閻解成也沒有去研究所。
徑直騎着他新買的自行車,去了部裏。
進入部裏大門的時候,很多人都好奇的看着閻解成。
他們這些在總部工作的人,對閻解成都是很熟悉的。可對于騎自行車的閻解成,他們很多人卻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他們都很詫異,心裏想着,這位閻所長不知道又搞什麽名堂?
到領導辦公室的時候。
領導笑着對閻解成說道:“你小子今天怎麽沒坐車,怎麽騎着一個自行車就直接到部裏來了?”
閻解成苦笑道:“領導,您這是不知人間疾苦啊。
這不,上面剛發了新規。
我這專車不是被取消了嘛,以後這上下班,還不得得我自個兒騎自行車了。
今天從家裏直接到部裏,所以便騎着自行車來了。”
領導聽了閻解成這話,也是笑了。
“你小子有這麽老實,說不讓你開,你就不開了。
不過,你小子做法是對的。
既然上面有了規定,我們就要去執行,不打折扣的去執行。不能有抱怨,領導自然有領導的想法。”
閻解成笑道:“領導,您說笑了。
我們怎麽敢有抱怨,這不騎騎自行車,還可以鍛煉一下身體嘛。”
然後閻解成便跟領導彙報了一下,京津客運專線建設的進度情況。
以及他這些日子,對于各個配套單位視察的情況。
這些工作是他這些日子的重點,客運專線也是部裏今年來的重點建設項目。
所以,他需要經常的對部裏進行彙報。
這項工作,是他直接對部裏的領導負責的。
部裏的其他單位,也不需要協助和管理。所以他每次來都是直接找領導進行彙報的。
領導聽到閻解成的彙報情況,很高興,也很激動。
說道:“幹的不錯,這高架橋一完工。我們這工程,我們這項目便成功了一大半兒。
等到咱們京津客運專線建設完成以後,咱們國家在高速鐵路方面也會擠進世界前列。
到時候你小子,可就是咱們國家高速鐵路的大功臣了。我這個部長也跟着沾你的光了,也算是沒白幹。”
閻解成聽了這話。
裝作懵懂的撓撓頭說道:“領導,都是都是您跟部裏的支持。
以及大家的努力,我自己可不敢表功。”
“你小子可真是個滑頭。放心,你自己不敢表功,我跟部裏替你向國家表功。”
閻解成笑着說道:“領導,您這可冤枉我了。
我可沒有這種想法,我是真覺得自己沒有多大的功勞。
比起我們工地上,搞建設的那些人。我自己的這點付出,真不算什麽。”
閻解成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叫王四蛋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