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解成回來的第三天傍晚,閻解成一家都在院子裏納涼。
兩個孩子也都一歲半了,都剛學會走路不久,正是讓人操心的時候。
閻解成坐在院子裏陪着孩子在玩玩具,都是一些他以前做的木頭車和積木。
就在這時外院的小黑叫了起來。
全家人都一個機靈。
要知道這個時候很多人家,都被那些年輕人闖入過。
那後果,慘不忍睹。
所以,大家的心都随着狗叫聲提了起來。
閻解成安排常可欣帶着孩子,讓他們都藏到地下室。
他自己則回到卧室,将那把搶帶在身上這才去開門。
走到門口,閻解成便聽見了敲門聲。
閻解成問道:“誰?”
“是我,解成開開門。”
閻解成聽着是許大茂,這才放下心來。
小心打開門,見外面果然隻有許大茂,這才将對方迎了進來。
兩人走到前院中間的時候,閻解成在院子中間的一塊石頭邊,拿起旁邊放着的一個鐵棍,裝作若無其事的在石頭上有節奏的敲了三下。
這才跟許大茂進了院子。
閻解成家的地下室,經過改造,如今已經有七八十平米了。
前院的那塊石頭,是閻解成專門找來的。
足足有五六米長,被他埋在了地下連同地下室與院子的地面。
他剛才敲擊的那三下,是他與可欣倆人約定好的暗号。
意思的危險解除。
閻解成将許大茂帶到堂屋,倆人拉了幾句客套話,沒一會常可欣他們便回來了。
常可欣見了許大茂說道:“大茂哥什麽時候來,我們剛帶着孩子在胡同裏逛了逛。”
許大茂也沒有任何懷疑,說道:“我也是剛來,找解成說點事。”
等到常可欣帶着孩子離開後。
許大茂這才嚴肅的說道:“老弟,給哥哥支個招吧。”
閻解成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
自己上次的話,看來這個家夥沒有聽明白。
或者是他還心存僥幸。
見許大茂這個樣子,他是真的有些後悔當初給這家夥虎虎酒了。
如果沒有孩子。
許大茂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煩惱。
閻解成說道:“大茂哥,還是我上次的那句話,許家是許家,婁家是婁家。”
許大茂聽了一臉苦澀的說道:“可,我媳婦怎麽辦?”
閻解成聽了,也是爲難。
如今這婁家摟着錢财不放手,誓死要當資本家,能怎麽辦?
“形勢要遠比你們想想的嚴峻,連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啊。”
見許大茂一臉驚恐,閻解成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回去好好勸勸你那嶽父,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錢财都是身外之物。不要爲了那些黃白之物搭上了性命。”
閻解成作爲一個國家幹部,隻能想出這種辦法。
至于叛國出逃的話,從他口中那是萬萬不能說的。
既不能落人口實,也是最基本的原則。
至于人家能不能想到,那就不管他閻解成的事了。
許大茂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表情,說道:“你也知道,人家婁家一直看不上我,我說的話人家也不會聽。”
好言難勸要死鬼!
婁家看來是要無了啊。
閻解成想了一下,這才看着許大茂說道:“大茂哥,如果婁家要是這樣下去,遲早要完。”
見他神色緊張。
閻解成也是沒有辦法,隻好把話說透,接着道:“不僅是他們,你也要受到牽連。”
“你還是回去勸勸你媳婦,趕緊跟他爹斷絕關系吧。”
“這,這怎麽可能?”許大茂一臉驚恐道。
“這些日子,這種事你還見得少了,活命要緊。你想想虎子兄妹,婁曉娥要是堅持不同意就趕緊離婚吧。”
聽了閻解成的話,許大茂整個人仿佛失了魂一般。
半天沒有說話。
閻解成見了,也沒有辦法。
這世道,父子、師生、夫妻、朋友都在互相揭發。
他能做到這點,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再說,他又有什麽資格替别人操心。
他自己如今都是如履薄冰的活着。
深怕有一天一群人闖入自己的家中,開始打、砸、搶。
送走了許大茂,閻解成也是心情複雜。
他相信許大茂最終還是會選擇一個最有利的做法。
畢竟,以他對許大茂的了解。這人也是個自私到骨子裏的,不可能爲了婁家搭上自己的。
閻解成回到客廳,可欣帶着兩個孩子在玩。
見他來了,可欣問道:“許大茂是有什麽事嗎?”
閻解成歎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爲了婁家。”
聽到閻解成這樣說,常可欣也是說道:“軋鋼廠婁家?”
閻解成點了點頭,說道:“嗯,許大茂老婆婁曉娥你見過的,就是婁家當家人的女兒。”
聽着這話,可欣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知道這個婁家,他們家可是到現在都拿着軋鋼廠的定息分紅呢。”
閻解成聽了這話,很是震驚,連忙問道:“可欣,你怎麽知道的?”
常可欣說道:“去年年底的時候,我回家聽我爸提了一嘴。”
閻解成确認了這個事實後,他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給台階就下啊,這婁家是真的把台階當椅子在坐。
誰看不明白那意思是叫你趕緊退出來。
軋鋼廠那是什麽地方?煤、鐵如今可都是戰略物資啊!
會讓你一個資本家參與?
就問婁家怎麽敢?
再說了,軋鋼廠七八千工人辛苦一年,可未必都能混個飽飯。
年底了,卻要給婁家分紅。
問問工人們答不答應?
随便一個導火索,這婁家怕是要萬劫不複了。
閻解成一直以爲婁家已經全面退出軋鋼廠了,沒想到還留下了定息分紅的權利。
不對,應該是炸彈!
讓他們屍骨無存的炸彈!
按照他們将女兒嫁給許大茂的舉動來看,他們應該有着敏感嗅覺才對啊。
閻解成想不通,便說道:“我還以爲婁家将女兒嫁給許大茂,是他們看清局勢了。”
常可欣聽了,逗着樂樂笑道:“爸爸可真傻,婁家是什麽人?那可是建國前京城有名的資本家,那些年是什麽情況,人家能混出偌大的威名,還不是多頭下注。
難道小日子不饞他家的資産?還是蔣校長真的教育好了學生不再貪腐?”
得。
閻解成聽了自家媳婦這兩句反問,是徹底清楚了。
一句話,活下來的資本家天生的就帶有原罪。
對許大茂跟婁曉娥的婚姻,也隻不過是婁家作爲商人,爲了讨好時局的投機之舉罷了。
清楚了這些底細,閻解成知道婁家是沒救了,誰來都救不了。
至于跑路?
呵呵!
像婁家這種資本家,可是給所有人上過一課的。
哄擡物價、投機倒把!
早就被打到不穩定因素裏了。
會沒人盯着,你倒是跑一個試試?
閻解成記得公私合營,是在今年結束的。
從此所有生産資料都歸公了。
私人也不再有分紅權,并且都進行了勞動改造。
說完許大茂的事,夫妻倆也沒有心情閑聊。
而是都拿起一本紅色書籍看了起來。
閻解成本來就是過目不忘,常可欣華清才女,也不是愚人。
倆人對書裏的内容,早就倒背如流了。
可還是時常閱讀背誦,生怕有所差錯。
閻解成這些日子,非必要都不去部裏,他一般都是待在地鐵指揮部。
這裏是軍備保密工程,基本上完全與外界隔離,所以還是比較安穩的。
至于部裏,亂的一塌糊塗。
閻解成就這樣苟到了67年,還好這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隻是元旦過後,最兇險的來了。
戴茂帶着人直接沖到了老常家,直接奪了老常的權,老常租的那些家具,都被砸了。
老常自己也被一群年輕人折磨的不輕,還好當天就放人了。
家裏眼看沒法住人了,老倆口隻好投奔到閻解成這裏。
書房裏,老常跟閻解成一直在抽煙。
倆人也沒有啥好辦法,大局面前,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太過渺小。
閻解成滅了手裏的煙,問道:“爸,您跟上面有沒有去彙報一下?”
老常歎息道:“去了,讓我安心接受教育,說是多學習沒有壞處。”
閻解成聽了這話,知道事情沒有轉機,便問道:“接下來有沒有安排您的去處?”
老常苦笑道:“說是去密雲農場種地。”
閻解成聽到是密雲,心裏便放下了一塊石頭。
畢竟就在旁邊,要是送去西北,或者東北。
那他要抓瞎了,密雲他還可以照應一下。
見閻解成表情,老常猜到閻解成的想法了。
苦笑道:“你媽就不跟我去了,她受不了這個苦,留在你們這還能幫着帶帶孩子。”
三天後,一輛車便将老常送去了密雲。
一個月後,閻解成打通關系,去看了一次老常。
其他還都好,就是對一個快六十歲的多年沒有勞作過的人,活有點重了。
他們白天下地,晚上還要學習。
休息時間太短了。
閻解成将一挎包的東西,送給農場負責人後,那人便笑着跟閻解成勾肩搭背的,一個勁的說閻解成是他親兄弟。
這些人大多心術不正,很少有不喜歡錢财的。
通過這人,閻解成經常給老常帶一些日用品、糧食和營養品。
畢竟這地方,能吃飽才怪。
年初,閻解成從閻埠貴口中得知,婁曉娥一家人跑路了。
據說,許大茂一大早發現婁曉娥不見了,便沒有在意,等到中午才開始動員全院找人。
後來,大家見着實找不到,便去了婁家。
結果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婁家已經人去樓空了。
大家這才明白,原來婁曉娥是丢下許大茂跟倆孩子跑路了。
許大茂便在婁家門口罵了兩個小時的婁曉娥。
回來後便宣布,他們一家與婁曉娥斷絕關系。
更是去辦理了離婚。
閻埠貴說完,還感歎許大茂的悲劇呢。
說婁曉娥太絕情了。
閻解成聽了,沒有說話。
他心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緣由了。
許大茂應該是在演給大家看的,他操心那麽久能不清楚。
再說了,閻解成也不相信婁曉娥那麽感性的人,能一聲不吭的就跑路。
如今,可不像以前,她現在可是有倆孩子的人了。
說來也是搞笑,原本婁家應該是被嚴密監視的。
可這段時間,一切秩序都遭到了破壞,這才讓婁家找到機會成功跑路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呂部長也跟着被收拾了,現在處于撤職留用狀态。
這幾日,閻解成還在地鐵指揮部上班。
他在辦公室發呆,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将他打斷。
閻解成收回思緒,趕緊說道:“進。”
閻解成見進來的是長征司長,趕緊站起來走過去。
說道:“司長您怎麽來了?趕緊坐。”
說着,閻解成便趕緊去給長征司長倒茶。
長征司長看着閻解成,歎氣道:“我真羨慕你小子,可以躲在這裏不出去。”
閻解成好奇的問道:“怎麽了司長?”
長征司長說道:“嘿,你也别叫我司長了,從今天開始我已經不是司長了。”
原來,今天部裏已經被奪權,他們這些人要麽被趕走,要麽被教育。
閻解成聽了這些,直接癱坐在椅子上,說道:“他們怎麽敢?
這樣全國各地鐵路肯定要癱瘓的。”
聽了他的話,長征司長說道:“都瘋了,有什麽不敢的。”
鐵路處于關鍵性的地位,是國民經濟的大動脈,豈能中斷?
是特麽瘋了!
長征司長來,也不是爲了别的,隻是爲了躲風頭。
接下來幾個月,部裏新當權的家夥們,争端疊起,一天到晚的争權奪利,又絲毫不懂專業問題。
導緻幹線運輸幾近癱瘓,呂部長這個所謂撤職留用的空頭部長,是誰都指揮不動。
這些人管理混亂、有章不依造成部裏交通事故的劇增。
最後沒辦法,先生經常親自坐鎮指揮。還把不斷惡化的情況及時報告給上面,嚴肅指出鬥争給鐵路運輸造成嚴重威脅。
最後提出了必須對鐵路實行全面軍管的意見。
五月七号這天,有一場盲目指揮導緻的事故調查會議,需要閻解成這位事故委員會成員出席。
本來,他都已經打定主意,整個人裝聾作啞就行了。
沒想到會上這些人還是對他出手了。
他們直接否定了閻解成制定的安全規章。
說是這些規章,是不相信他們的熱情跟忠誠。
制定這種規章是資本家的做法,極大的妨礙了積極性。
不僅閻解成,部裏出席會議的幾個專家,都被劈頭蓋臉的收拾了。
會議開着開着,新當權派的戴茂突然站起來,喊道:“打倒學閥閻解成…”
閻解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幾個年輕人拿繩子走過來準備捆住他。
閻解成惹無可忍,決定不再慣着這些人,直接起身将幾人踢翻在地。
然後,手裏舉着小紅書,直接開始背誦。
這些人見閻解成這情況,他們也不敢輕易出手。
見閻解成這麽不講武德,居然幹了他們經常幹的事。
大家也都沒有辦法,隻好跟着閻解成齊聲朗誦。
半小時後,閻解成說道:“我怎麽就成了學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要知道我閻解成初中畢業,工人出身,根正苗紅!”
戴茂有些傻眼,沒人給我說你是初中畢業啊。
當年在華清園,你閻解成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