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随風散夜,一陣惡寒侵襲,将皎潔的月亮毫無保留的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彼時,左祿堂裏燒着篝火,燃起一股火腥烤肉味,七八個漢子一桌喝酒劃拳,等到黃湯三旬,兀自念起白日裏浮屠寺山林刺殺一事。
“你們說那個濟陰王被砍成那個樣了,還能活嗎?”
有人說不成,“就他那身子骨還活,沒傷的時候就一副痨病鬼相,八成……夫妻敦倫都難呢!”
猥瑣的笑炸了鍋,一個勁兒嗟歎,“怪是都說濟陰王妃脾氣不好。可惜了喽,這麽個明豔大美人剛過門半年就守寡了!”
那人慫恿道:“你不忍心……去翻牆啊。”
“我可不敢!這天邊的美人呀,你我想想便罷,要真開了葷,就真成牡丹花下鬼啦。”
這話一落,萬道銀線破空,轉瞬焦雷炸耳,似有一場驟雨将至,幾個人慌忙把酒壺拾到屋子裏,忽聽“轟隆”一響,遙見青黑色的門闆被劈得四分五裂,悚然間滿院的人抽刀向外,哪曾想來者卻是一個纖細婀娜的白衣女子。
女子動若桃李,有牡丹之姿,風吹衣袖如蝶翼舞動,恍若神妃仙子,一時讓人看得有些酥倒。
“天爺呐……我、我是醉糊塗喽……看見仙女啦。”
那女子一笑,“我可不是仙女,我是來殺你們的。”霎時臉色就陰沉一半,“夏江在何處!”
“鄙人在此!”清越的聲音震破了衆人迷茫的狂躁,視線所及之處,是一個黑衣男子闊步邁近,他孤身寒氣,雙眸中黑不見底,如一頭虎軀前行的惡狼。
然而下一秒,那高傲的面龐上就逐漸露出來驚恐的神色。
他同袁中貫輔助孟獻城已久,孟獻城拿着濟陰王妃的畫像終日不離手,他耳濡目染怎會不知王妃的真容。
可他萬萬想不到她會找到這兒來,莫不是有人出賣了他?
媞祯把那雙因意外而驚懼的眼睛收在眼底,好整以暇地整理被風吹亂的衣衫,“認出我來了?”
夏江心底一抽,暗自摸向刀柄蠢蠢欲動。
媞祯漫不經心地瞥他,兩手揣在袖中,鎮定得令人恐怖,“人道柳絮無根,不過是借風做勢,上得青雲一時,卻終歸賤入塵埃。即便得意的了一時,也不會耽誤你們看不見明日朝陽的命數。”
她手一伸,“殺。”
那字輕飄飄落下,聽起來莺啼婉轉,卻在一字即末後,門外想起萬般鈞雷的沖吼,剛見一群黑衣刀客疾沖而來,牆圍後數百銀羽箭破空直向院中射去。
夏江急忙閃身方桌之後,想要以此爲盾硬闖出去,可是被密集的箭雨逼退回去。眼見手下盡沒在箭陣中,心裏更是惶惶。
還未思及下一步,隻見空中兩把彎月刀劈來,急忙滑步滾出,瞬間桌子碎成兩半。
看着眼前一片刀光劍影,媞祯眸光越發兇狠,像一朵一朵燃起的小火花,“活抓夏江,其餘人以頭顱爲計,一頭十兩,待回府按人頭領賞!”
一聲令下,猛虎吃羊般的殺敵,聲如龍吟,兩股勢力刹然相擊,頃刻間敵方被吞噬殆盡,一顆一顆腦袋石子似的落地,滿天血噴湧傾盆,最後如梅花般綻在媞祯的裙角。
夏江雖也是武手,可哪裏見過這個殺法,瞬間怕得渾身發抖,央挫雙刀再發力,砰的一響,正中肩頭。夏江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身子跌落之際,曹迩奮力踹來一腳,讓他整個人中立不倒,一劍一劍砍在四肢筋骨之處,迫使他吃痛不休,卻倒地無能,及盡羞辱的快感。
央挫咧嘴大笑,不停拍手叫好,媞祯看猴戲似的看了會,示意曹迩停下,“你現在把他玩壞了,我就白來了。”
失去支點後,夏江如爛泥一般重癱在地,隻有眼睛恨恨的盯她轉,此番之辱是報不了了,但一團疑雲卻在心中升騰。
憑一個商賈之女,怎麽可能豢養了這麽多經驗老道的刀黨武士,何況還在長安城中皇帝腳下,以皇帝的疑心,她怎麽可能瞞天過海?
他越想越怕,有一種同鬼共舞的恐懼。
“濟陰王妃你好大的膽子,居然私設營兵,看來濟陰王是要反了!?”
聽他死到臨頭還要試探,媞祯不可遏制地冷笑出聲,“遊戲都結束了,你試探我又何必,不如先考慮考慮自己,如何留住我給你保命的機會。”
她上前幾步,緩緩蹲下,“告訴我……孟獻城那個異類在哪兒?”
“我不知道。”
媞祯嘴角微搐,拔下袖中的匕首一下貫穿他的手掌,隻聽撕心裂肺一聲驚吼,媞祯逐漸享受在這慘叫之中,“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剔離脫骨,反正夜還很長。”
夏江青筋突突亂跳,咬牙切齒的瞪她,“就算你把我剝皮抽筋我也不會說的,我以身爲殉,也不會讓你知道,讓你痛快!”
她呵出一笑,緩緩起身,“這麽貞烈?我記得當初襄王祁昊投靠高祖皇帝是也這個洋相,又是掏心又是掏肺的,差點就跪下叫‘親爸爸’了,這會兒還不是一個徹頭徹腦的狐狸崽子,何必呢!”
便用腳挑起他的下巴,“你不如叫我一聲‘親娘娘’,我保你榮華富貴依舊。”
夏江被怒火燒得滿面赤紅,想要揉身撲去,卻因筋骨盡斷而靜止,“你也配辱我家主上!”
媞祯見他承認了,一腳踩上他的臉,“蠻族蠕蠕,你們還配自稱爲王!”
她含着娴靜笑意,雙目一瞬不瞬地直視前方,任夏江的臉在足下逐漸扭曲。
“祁昊好手筆,撺弄你和孟獻城兩個人在我大魏養了這麽一堆奸佞妖邪,我說袁中貫怎麽沒得緣由亂咬人呢!你們想幹涉朝廷内政,擾亂國祚,簡直是在白日做夢!遲早有一天,我大魏的将士,會讓你們的王挂在宣城門前被人人辱之唾之!”
被死死踐踏在地,夏江怒不可遏,兩眼噴射出冷厲光芒,直欲弑人。
他的表情瞬間激起媞祯的玩意,緩緩擡起腳落地,伸手向一方,“你不用這麽倔強的看着我,我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我現在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東西。”
隻見一個人取來張弓,雙手遞她,媞祯一番眯量,細細撫摸,“這是我命人從浮屠寺林裏取來的弓,你們的人用這把弓傷了我夫,我便來物還原主。”
她一個眼神,曹迩和央挫立刻上前讓夏江以跪姿落地,倆人各扯他一隻胳膊向後抻開,媞祯随即轉到夏江身後,一腳踩在其背,手持弓弝,将他的頭套進弓中,緊緊扥住脖子往後用力。
弦逐漸壓迫咽喉,随着力度一點一點加大,逐漸割破皮肉,求生的本能讓夏江張大口,哦呃一陣,眼皮情不自禁上翻。
媞祯卻愈痛快,尤其是想到溫钰差些喪命他手,肢體便更加瘋狂,“我隻是個柔弱的女子,下手恐怕沒有那麽痛快,你忍着點吧。”
僵持了一會,直到夏江頭上的青筋猙獰的像爬蟲一樣欲爆,她才命曹迩搭上一腳。隻聽咯噔一聲,人如被捏破的水球,濺出一地血花,一個圓滾滾東西射落半米。
“都說中原千百餘年以情義爲首,如今我也想看看外族之輩是否有情有義。”
她取來手帕,擦拭崩在臉上的血漬,“把他的腦袋挂在城中大街示衆,但凡欲取之者……殺!”
手勁一松,那手帕便飄落地上,随着火起消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