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居蘭所住的漪瀾閣在西苑的南頭,離霁月望湘台有着不短的距離,等他們一路急趕過去,屋子裏已經哭得一片泣涕漣漣。
那悲戚哀絕得就連銅簽子上的蠟燭也流成了河,尤其是瑩盈抽噎得吭不出氣,聽到外面通傳溫钰和媞祯到來,才急忙抹了抹臉, 問了禮。
二人也跟着一周的人圍上去瞧,胡居蘭頭發還是濕漉漉的,面色蒼白無血,整個人都浮着詭異的虛青,就似一旁毫無生氣的枯葉漂在枝頭搖搖曳曳,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溫钰終歸于心不忍,“好端端的人怎麽就掉水裏了,也太不小心了。”
媞祯連忙接話, “是呐, 怎麽一個大活人就掉水裏去了。”
她擡眼看着瑩盈,“我瞧着胡美人不像是莽撞之人,是不是有什麽緣由呢?”
瑩盈鼻尖一酸,眼眶已盡濕,立刻叩頭在地上拜了拜,“王妃明鑒,我家美人不是失足落水的,是被人推進水裏的,還請殿下王妃爲我家美人做主呀!”
溫钰也是好奇,“這是怎麽講?”
瑩盈膝行到跟前将手裏的一塊玉佩承上,話語中已含了隐隐的憤怒,“奴婢原是怕美人冷,趕回去拿披風,誰曾想回去的時候撞見一道黑影,剛開始不以爲然, 追到池塘邊就看見美人在池中掙紮, 岸邊隻掉了這一塊玉佩。”
她立刻發起狠, 猶如字字滴血, “奴婢雖然沒有親見那個人模樣,但是敢性命肯定這個玉佩是王寶林的東西,她日日想着法的訓誡我家美人和趙美人,奴婢是日日見着這個東西在她腰上挂着,這肯定是她,趙美人也可以作證。”
文繡托起證物過了一眼給趙今淑,她嘴裏咳了一聲,身子跟糠篩似的抖,“這……這确實是王寶林的東西。”
瑩盈一臉忿意,铿锵有力得叩下頭,“王寶林蓄意戕害我家主子,還請殿下替我家美人做主啊!”
“你胡說八道構陷誰呢!”
忽然一陣銳利而尖刻聲音從外面殺來,大家聚目一瞧正是王蓁宓憤怒到場。
說到底,這個事由經尾她是起始人,且她的樂陽樓離攬月亭處的池塘最近,根本洗不掉嫌疑,自然要親自申辯一番。
誰料正聽見别人指證她戕害他人, 怒火不平,又添上一把幹柴, 更氣得她不打一處來, 在屋裏指天罵地的叫喚。
“好啊,你們主仆二人居然合起夥來算計我,陷害我,平日何必做那溫婉賢淑的模樣惡心人,今兒全都露餡了吧!”
這般粗鄙之語不堪入耳,溫钰撫掌震到案上,“放肆!”
聽到有男人的聲音,王蓁宓才有所收斂,急忙做小伏低的垂下眼眉,咬起唇蓄了一波朦胧淚眼,“妾有冤,請殿下爲妾做主呐。”
溫钰早知她素日的爲人,也不覺得動容,冷冷朝她掃一眼,“我問你,這塊玉佩是你的東西嗎?”
王蓁宓擡頭看着文繡手裏托的東西,不禁心裏發毛,眼神在屋裏掄了一圈,最後落定在溫钰身上。
“是……可是妾也不知道這個玉佩怎麽會出現在胡美人落水的地方呐,是有人故意栽贓給妾的。”
瑩盈極力注目于她身上,目光恨毒得似要噬心掏肺,“這個府裏還有誰敢栽贓陷害給您,從小到大哪個沒被您欺負過,不說胡美人和趙美人長被您拽去站規矩,就連王妃的陪嫁奴婢你也說打就打,東西說搶就搶,就憑您這麽個霸道作态,我們這些人那個敢反抗!”
她說得這些實在有目共睹,連渾然不知的溫钰也跟着皺了眉。
瑩盈繼續闡述,“可王妃好在有殿下偏愛,她倒不敢做得太過,但是我家主子呢,今天無非就是到的遲了些,王寶林就又打又罵,足足叫我家美人在太陽下讀王府規訓讀了三個時辰,讀錯一個字,或是暈一下,就拿藤條抽打,就這樣又曬又跪又打的,連口水都喝不到,一直讀到天黑才肯罷休,沒死在那裏也算是運氣,哪成想您是要把我們美人趕到外面殺!”
聽過那些折撚人的手段,溫钰臉色也越不好看,難得在他溫厚和善的臉上看到一絲厲色,“她說的當真?”
王蓁宓被問得噎住,吭了半天,倒是說了實話,“妾、妾就想小懲大誡……小懲大誡,妾沒想殺她,妾真的沒有想要她的命!”
溫钰駭她一眼,“你如此折磨她還好意思說這是小懲大誡,你自己怎麽不到太陽地下曬一天試試!”
王蓁宓被看得膽怯如麻,捏起絹子轉起圈圈,“妾知道錯了,妾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她忽然想到一點,還是要極力辯駁的,“妾做錯的可以認,但是妾當真沒有叫人推她下水,這個真不是妾做的,還請殿下明查,還妾一個公道,一塊玉佩根本說明不了什麽呀!”
屋裏得争執似乎到了脈搏迸射的時候,戚戚然的沒有一點聲音,那格外鮮明的腳步聲自外而來。
管彤聽完傳信後,便拱着手進來回話,“回殿下,在後門抓到一個行蹤詭異的婢子,打開她的包袱,裏面足有三十兩銀子,像是要逃去什麽地方。”
王蓁宓莫名神經一跳,溫钰定定看着她,慢慢揮了手,“帶上來。”
那人的身影慢慢從外面的夜裏浮現在燈光燭火之下,僅僅看了一眼,王蓁宓竟崴足一頓,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失聲。
“巧兒?”
巧兒也認出王蓁宓,雙眸頓時瞪得碩亮,直虎撲到王蓁宓身邊,抱緊雙足大喊,“寶林救命啊,巧兒都是聽你的吩咐做事呀,你一定要救救巧兒呀,千萬不能棄了奴婢呀!”
王蓁宓被吓了住,直拿着手扯她,“你說什麽,我叫你做什麽了,賤人,到底是誰叫你來害我的!”
她慌亂中扯了一把,“麗馨,麗馨!”
聽她喊得凄厲,那人更有力氣,麗馨健步上去一腳,還由掙紮不開,也氣得臉色發白。
“你到底在說什麽嗎,快放手,快放手啊!”使勁掰着她的手指頭,狠狠掐着肉,終于一個冽俎将人蕩去一邊。
巧兒斜歪在地上,哭泣得不成樣子,還欲往王蓁宓身邊過去,“是您拿玉佩給我,是您許了我三十兩銀子,如今我替您做事被抓了,您怎麽能一顧自保不認了呢,現在奴婢不要銀子了,奴婢就想留條命,求您可憐可憐奴婢,留我條性命吧!”
瑩盈咬了一牙,直起腰闆來,“您還說不是!既然不是,三更半夜的侍奉你身邊的奴婢好好逃什麽命,就是你害了我家美人,你這個毒婦!”
王蓁宓已經被這樣咄咄逼人指控吓傻了,她根本辯無可辯,隻能簌簌跪下,看向溫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麽都沒有做啊!殿下我真冤枉啊!”
窗外的夜色那麽沉,像是烏墨一般叫人透不過氣。
媞祯瞧了一番,毫不輕易得開了尊口,“現在人證物證俱在,瑩盈和趙美人皆可作證這奴婢是你院裏的,玉佩也是你身上的,事到如今,王寶林何必巧言善道,推卸責任呢。”
王蓁宓臉色越來越白,急得眼睛在眼眶裏打轉,登時一閃,“是你……是你陷害我對不對!”
她怒朝着媞祯拼命,迎面就要拽人厮打,文鴛當即攢足了力氣給她一巴掌,直接晃她一個冽阻。
文鴛:嘿嘿,終于報了一巴掌之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