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了,自然怨聲載道的,傳得外面都知道了王蓁宓的驕矜厲害,是個悍主兒。
媞祯也隻是跟着起哄,“瞧這王氏多實心眼一個人,憑誰指哪兒她就打哪兒。”
顯瑀嗳一聲,毫不掩飾的嘲笑出來,“妹妹這番用心思,看來她好日子到頭了。”
媞祯笑呵呵的不說話,隻是掀帶起隐秘的神色探過來,挽起人胳膊,“姐姐頭一次進府,今個我特地爲你點了一出戲,還約了胡氏和趙氏,姐姐可一定要場。”
“什麽戲還能比你府裏這出更有新意,我這頭一次進府,第一次見這樣格局,一面大湖分了東西兩苑,就差給你們一個苑上個門了。”
顯瑀這話說着是,今點的也不是什麽别緻的曲目,都是大家聽慣了的,一出老戲,叫《東海黃公》,講的是一個叫黃公的人,仙術了得,少時抓蛇馴虎,行風作雨,後來年老力衰,術逝力弱,再遇老虎便不複當年威武,終爲虎所害。
打鬥得熱烈,功夫俊美,台下掌上一片,媞祯也跟着拍手,附和着人物情态,“人人道着黃公可惜,我倒是覺得他厲害,隻恨世上并沒有仙術呢。”
顯瑀淺淺微笑,眉眼也通曉幾分意思,順着問:“妹妹得殿下憐惜,不知要這仙術有何用呢?”
媞祯托起腮,含笑凝睇着,“從前在家不覺得,以爲王府和家裏沒什麽差别,這幾天一接手了家務事,才知道平日的開銷有多大,殿下隻告訴我平日裏要開源節流,可我也沒找出有什麽地方可以省的,倒不如直接用仙術變出些現銀實在。”
顯瑀跟着蹙了蹙眉,“這倒是,王府裏規矩大,你都無奈,我這個書都不通更沒能耐了。”
她靈光一閃,叩一下桌子,“倒是胡美人和趙美人出身宮裏,見多識廣,說不定有什麽好法子。”
媞祯立刻轉頭遞她們二人一眼,滿目顔色十分歡喜,“正是呢,若是你們能讓殿下高興,也算是咱們盡心效力了。”
趙今淑挑着笑一轉神色,拍了下胡居蘭的肩膀,頗爲得意,“這可說正題呢,胡美人從前在椒房殿侍奉,勤受皇後教導,要比妾的眼見寬多了。”
媞祯長長哦了一聲,眉開眼笑的觑着她,“既如此,就别藏私了,也教教我不是……好姐姐。”
被這樣一番懇求相勸,胡居蘭如逢大喜,自然不敢拒絕,甚至心裏藏不住得歡天喜地,直勾着嘴唇笑。
“妾怎敢勞王妃稱呼姐姐呢,折煞妾了。”
她害羞的搓袖子,把姿态放得更低了,“其實法子并非沒有,往年戰事頻發,章皇後就帶着少府整修分例,說白了以次代好,逐漸削減,常有以青菜代貢菜,以雞肉代彘肉,以織布代錦緞,再在原有分例上削減一半,一年就能剩下不少銀子充斥軍庫,就連陛下也是謬贊連連。”
媞祯不覺與顯瑀相視一眼,舒緩出來嫣然奪目的笑意,“你說得這些倒是穩妥得很,我瞧着可以一試。”
便拉了胡居蘭的手壓下去,“放心,我可記着你了,這功勞總歸是你的幫襯,美名可獨你一人呢。”
胡居蘭一聽,高興得合不攏嘴,“王妃您擡舉了。”
于是一小半月的開源節流有序安排下去,就如胡居蘭所言,以青菜代貢菜,以雞肉代彘肉,以織布代錦緞,再在原有分例上削減一半,甚至赤金翡翠、點翠瑪瑙也按例裁減了一半供奉,光小半月就剩下兩千多兩銀子,府邸倒都稱贊媞祯賢德,但更多的是胡美人賢惠聰明,博學多見。
隻有王蓁宓被一堆亂七八糟條例更改折磨得憤憤不平,終于一天午膳剛送進去,就被人掀了個底朝天。
這還猶不解氣,繼續拿起一旁是青釉花瓶,重重摔到門上去,戾聲喝氣的罵。
“好端端的節省什麽銀子,又不打仗,又不鬧災荒,沒事節省銀子給誰用,巴巴得又是要賣乖給殿下看吧!”
麗馨一聽,急忙屏退了左右,撫着她的背哄道:“寶林可說不得,這畢竟都是效仿皇後昔日節省之法,可說不得謬言,這是大不敬之罪。”
王蓁宓也沒得腦子管這些禮數,一根筋的全放在樂陽樓東邊那塊地兒,“我在這裏都要被憋屈死了,殿下不理我,趙氏胡氏還上趕着石氏面前獻殷勤,這府裏就我一個人,我過得不高興,現在也讓我穿得戴得吃的不高興,她究竟要怎麽樣才能夠!”
她氣咻咻的坐下來,擱桌上一撂,“石氏她欺人太甚,那個胡氏她跟着湊什麽熱鬧呐。……胡氏,呵,我制服不了王妃,還制服不了一個美人不成。”
旋即翻起一道精光射向遠處,“叫胡氏過來,我要好好瞧瞧她的腦袋瓜子到底有多機靈。”
待一刻鍾後,胡居蘭被攙扶着顫顫巍巍進來,原先她是被罰怕了,所以再三推阻實在逃避不了的情況下,才不得不過來一趟,誰想人前腳剛進了門,後腳便被飛出來一把扇子打了個叮當響,發髻散了一半。
王蓁宓秀眉一挑,嗔視着她,“何故姗姗來遲,是不是眼裏已經沒有我了。”
這樣一聲疾言厲色,胡居蘭不免錯愕,便立刻跪了下,“妾不敢。”
“你不敢嗎?呵……我瞧可未必。”
她眉宇間陰戾之色頓現,眼風迅速掃過去,“你如今可不一樣了,巴結上了霁月望湘台,撿到高枝兒了,現在整個府裏誰不說你精明厲害,持家有道,倒比咱們都像主子呢。”
胡居蘭被嗆得不敢說話,隻好垂着腦袋保持謙遜的姿勢,憑她訓誡,由她消氣便罷了。
可她越是這樣恭順卑微,王蓁宓越是憤憤不滿,“原是你宮裏調教過,跟你說話連個聲都不知道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