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這是怎麽了,被爹爹瞧見你來,又該說您不懂規矩了。”
薛姨娘揚着帕子說沒事,直着急問她别的,“聽雪雁說,上次進府的時候,你跟殿下撞一塊,怎樣……他有沒有多瞧瞧你幾眼?”
毓嬛忙揶揄她,“好端端殿下看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大姐姐。”
“我的姑娘也标志,怎不能跟大姑娘比,好姑娘你得争取,如今你姐姐都攀上高枝了,你也得往上走,雖說做不上正室,但是能嫁進王府做個側妃,也是極好的。”
這番話把毓嬛吓了一跳,忙捂她的嘴,“姨娘你瘋了,你居然讓我撬大姐姐牆角,這不是命不要了!”
薛姨娘自信的拍拍胸脯,“怕什麽,她娘那麽厲害,不還是沒動過我,她又能拿我怎樣,難不成還敢殺了我們母女不成?石家造不起這孽。”
毓嬛氣得直搖頭,“天爺,你真以爲夫人是膽子小才不管你,那是人家沒把你當回事,如今你敢在大姐姐的床榻上放人,這不是被人拿着刀砍嗎!”
說罷,拂袖一揮,“你可别想了,我不攀那高枝,也不做人小妾,嫁得不好就不嫁,何苦我要委屈我自己,您這些年還不後悔?”
薛姨娘一聽自個姑娘說這話,心裏頭也憋氣,“你懂什麽,姨娘是爲你好!”
毓嬛想想這些年被父親的不待見,隻想冷笑,“你若是不生下我,才是爲我好,你覺得仰人鼻息的日子是好過的?但凡我是個男人或者有大姐姐的人脈,我早出去了,何苦在府裏人見人厭!”
薛姨娘想攔住她再說,毓嬛直接甩了她的手,就往後頭走,一時滿腦門鬧得全是官司事。
再娴靜下來已經是晚上,對比白日裏蟬鳴的聒噪,夏日裏是夜風才是最舒服的,今日下午陰雲已經籠了一片,所以這夜雨将來時風,最是清爽。
媞祯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霎時明白了舅父昨日的良苦用心,就照這個樣子,怕是自個的親爹感慨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滿屋的人被念的頭疼,該躺會的躺會,該繡花的繡花,該關起門來說悄悄話的說悄悄話,到最後,就剩下溫钰一個人靜靜聽着。
這股子定力,臨走時連霍舅父都難得誇他,“你那個夫婿真耐得住呀,吾之砒霜,他之蜜糖,舅父我是真佩服。”
溫钰回去後卻笑嘻嘻的,“原以爲嶽父是個寡言的人,沒想到也有這麽健談的時候。”
媞祯想說,能不健談嗎?阖府上下這是頭一個能不耐煩聽他講故事的,就連像大哥哥那麽殷勤的人也有做不到的時候。
她揶揄一笑,斜身坐床頭前就要把鞋脫了,溫钰見狀蹲下高高的身子,“我來。”
媞祯也不制止,由他将自己的腳合在掌心,聽他說,“身上還疼嗎?”
她猶豫了下,“早上泡了藥浴,已經好了大半了。”
他笑得很含蓄,慢慢拿雙新鞋給她穿上,“那就好,等會子再泡泡,我伺候你。”
媞祯勾着他的領子牽引,“總覺得你這麽殷勤不懷好心。”
說話的當口,他的手挪到了她小腿肚,正想搔她的癢,外頭有人踢踏着步子說真定公送禮來了。
溫钰知道他這個舅舅不會輕易罷休,上次沒見到的,今兒怎麽也得開門見山。
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請呼延晏到頌風謝玉齋見面,媞祯一路陪着,心裏也默默良久,前腳跨進屋,跟前的侍從都立刻行了禮,遠遠的高座上,一個魁梧的男人轉了身。
剛要問好,就忙被溫钰攙了起來,“舅父客套了。”
見溫钰謙讓,呼延晏也承受的理所應當,兩眼往一邊打量,指着媞祯問:“這就是我外甥老婆吧。”
媞祯垂下頭微微欠身,“舅父安康。”
“是個齊全孩子,從前是隻聞其人,不見其身,如今見上一面,才知是驚豔出塵的大美人,真是沒幾個能比得過。”
又問她,“聽說你家是胡商,是做什麽生意的?”
媞祯答,“絲綢、玉石都做一些。”
“老家在哪兒,聽你這口音不像是西北的,倒像是……平陽城。”
媞祯笑說:“我家住在烏孫,不過中原也有些房産,來回住着會說些漢話,殿下是平陽人,往日裏說多了,我的話也就地道了。”
這答的毫無破綻,呼延晏瞧着她平淡無波的臉,更覺得這人心思深,隻怕再問什麽也問不出來。
他就着椅子坐下,“前陣子楞伽巷石家的女兒出事,我還問過殿下是不是你,殿下說不是,誰想昨天楞伽巷的女兒就大陣仗的進王府了。”
媞祯跟溫钰兩個人眼睛一對,一個什麽都不知道,一個知道不知道怎麽圓,幸好管彤話快,“這事全怪奴才,那時候殿下正養病,怕王妃見了哭得傷心,就送王妃去别苑住了些日子,誰想石家三姑娘被歹人傷着了,這事奴才告訴了殿下,沒告訴您,誰想您們誤會了。”
呼延晏哦了一聲,“原是這回事,還以爲殿下跟我隔心了呢,昨個拜禮沒叫上我,前個媳婦出事也不說。”
說着掉過頭,“你妹妹現在好些了吧?”
媞祯道:“多謝舅父關心,已經大好了。”
“那就成。”
他唔了聲,“你們年輕人做什麽事都喜歡獨見,但舅舅做長輩的還是得周到,這面彌勒佛如意鏡算是送媳婦的見面禮,願你們往後好好相處。”
文鴛聽了在門口嘟囔,“鏡子易破易碎,新婚最忌諱這個!”
文繡忙捂住她的嘴,叫她少說些,姑娘都說了,一時一刻動不得那老匹夫,她們可不能口誤闖禍。
裏面兩個人也心裏明鏡似的,媞祯裝個樣笑,“這鏡子勾畫描金真好,謝舅父愛贈。”
所以胡商就是胡商,見過的世面還是小。
呼延晏捧着茶抿一口,略略拿款兒,“明兒是王家千金入府的日子,她是出名的暴悍人,你倆得多擔待,尤其是媳婦,你從前在偏地待的久,不知道長安城的輕重,可别慢待了陛下的心意。”
說罷意味深長的輪起眼睛,定定落在媞祯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