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移開扇子,面前一陣紅光,偌大的湖面開着滿池的紅蓮,大片大片的,一連天邊的星漢銀河,流瀉出姣姣螢光。
她嗳了一聲,“花船?”
那艘閣船不算小也不算大,剛剛好夠兩個人的位置,棚頂布着鮮花和彩帶,甲闆上放一矮幾,頗有雅趣。
溫钰眼裏一片溫存,“聽你說江南賞蓮百般好,到底是百聞不如一見,今兒咱們就當巡遊了。”
沒有賓朋滿座,沒有喝酒應酬,片刻的天地裏隻有小小的兩人。
他攜着她的手沿小徑走,時不時回頭看她,媞祯納悶,“看我做什麽,妝花了?”
他說沒有,“人說月下賞美人,我瞧如今正是。”
媞祯輕輕抿着唇,跟着他後面走,慢慢扶着人等船,待坐定後,牽引繩一放,随着船槳翻動,一路直進紅蓮搖曳間,花香幽幽入鼻。
溫钰放下槳子,任船随意飄蕩,置手倒一杯葡萄酒給她,又探過來摸摸她的手,“我給你吹首曲子聽聽?”
他從袖兜裏抽出他的玉笛,背應花池,悠然吹奏起來。
那曲子很歡快,也很熟悉,總有些似曾相識的味道,媞祯撐着臉聽了一會兒,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宜和春園那曲《遊園春夢》。
她哼了哼,果然調對上了,一時間,往日的回憶,都在他靈動的指尖擴散開來,覆蓋了整個湖面。
不得不說溫钰在音律的造詣上很高明,是她這個畫畫的比不了的,以後有他吹笛彈奏,那她作畫耳朵也不寂寞了,真是天作之合。
他一曲吹罷,媞祯泠泠一笑,“《遊園春夢》名字應景,隻是咱們這回光明正大,哪裏用得着私相授受呢?”
溫钰也笑,“說的是,我自罰一杯。”
他要倒酒,她卻叫住了,讓她來斟,斟了滿滿一杯喂到他嘴邊,她遞來的酒,清列入口,甘甜回味,好像一杯就能把人喝醉。
迷離的夜,迷離的人,他拉過她的手讓她偎進來,不知什麽時候歪坐下來。
媞祯手勾住他的脖子,滿臉酡紅,心咚咚直跳,松下一條手臂,緩緩扶住溫钰臉,“今兒良辰吉日,你怎麽就喝了一杯?”
他抵住她的唇,“今兒良辰吉日,不宜多飲。”
她卻道:“你不多喝幾杯,可不夠。”
他搖頭,手慢慢解開她的襟口,“夠了,我現在已經醉了。”
緩緩露出一片湘妃紅,鎖骨雪白而可愛,他微微驚訝,又定了定神,俯下身子。
船在花間搖曳,驚起一圈一圈漣漪。
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好像呼吸都很不順暢,媞祯也面紅耳赤。
沒有了阻隔,仿佛兩個人本就是一體的,一隻手忽然向上夠着,懸了半天,掙紮的兩下,又無力墜落下去。
月光下,他白皙的後背剝露在空氣中,熱氣氤氲,慢慢停住。
她唔了聲,慢慢環住他的肩膀。
她從小就吃不得疼,六歲的時候把膝蓋摔得血流,矯情得覺着自己快疼的死掉,足足躺了半個月的才肯下床,後來膝蓋上留下兩指寬的疤,現在看着疤,想想還痛。
再後來,她連針都見不得,生病隻吃藥不紮針,哪怕紮針的效果比吃藥強,那她也願意一直熬藥吃,隻不過到後來她長大了,知道愛面子,就不好意思提自己怕紮針被人家笑話,索性就自個備藥。
不過也有準備不如突發的時候,十一歲那年在學府高燒,大夫拿針要幫她驅寒,吓得她忙鑽縫隙跑了,最後在全府合力之下給抓了回去,痛痛的挨了好幾下。
可這一次,她沒有那麽反感和恐懼,甚至有些喜歡。
她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回吻着他,覺得自己脾氣真好,這是頭一次别人僛負她,她不還手的。
要是真一腳把人給踹下水,怕是會鬧大笑話的吧。
不知怎的,她想起上回他病了樣子,半死不活的,被她按着一動不動,沒想到養了個把月,身子保養的很好,跟殺人放火似的。
果然端持了久的人,也有豁出去的時候。
她疲憊的摸了摸他的臉,他卻失笑,“你太不受用了。”
有美人如此,一時間什麽煩惱都沒有,隻想着怎樣盡歡痛快,從前聽人說三十六計美人計爲首,溫钰起初還不信,如今看自己連溫柔鄉都走不出,她隻要勾勾手指,他人可以給她,江山也可以給她。
就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呢。
甲闆上躺得太久,露珠順着荷葉打在地上,很容易着涼,他包着衣裳把她裹成一團,挪到艙裏去,那裏早燃了熏香,備了床褥。
媞祯勾着他的脖子訝異,聽他說,“可惜了這未雨綢缪,沒用上。”
蓄謀已久備了半晌,最後是自己沒刹住車,在清風碧荷間滾了一遭。
媞祯嘀嘀咕咕笑,“瞧着滿頭的汗,以爲是熱的,沒想到是急的。”
他低頭俯着身子,“不打緊,反正離白天還早着呢。”
閣裏幾盞紅燭,照的眉眼朦胧不清,她窸窸窣窣地摸索,輕輕叫溫钰。
大概有一刻安靜留給了他思考是餘地,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捏住了小女郎臉頰上嬰兒肉。
雲霧遮了住了那唯一的光,也把窗台枝頭的花蕊染深了,連帶着倉裏燃燒的燭火紅紅慌慌,撲朔迷離,明明是黑漆漆的,卻有那麽氤氲。
熱情再被點燃,就收不火,她幽幽瞥他,媚眼如絲,浪頭也越翻越高,突然到了失控的邊緣,渾身如海潮侵襲。
聽了一會彼此的喘息,隔了一陣那燈芯上火頭也被澆滅了。
媞祯眨了眨眼,懶懶貼人身上不願動,像是恍惚了一個世紀。
溫钰側身過去,撫着她的額頭,她也回抱着他,“累了歇會。”
他咬她耳朵,“今晚不累,還可以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