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滂沱如柱,道路也因爲淤泥的遊走凹陷形成了若幹的窪地,雖然掩蓋了行蹤,卻加劇了行程的困難,原先三日快馬的路程,足足趕了五天才到。
起初還想由長安到洛陽一路春日景色百花齊放,可堪賞玩踏青,如今隻好匆匆而過,甚至是休息也不足以充沛,所以一到了洛陽城,連速來喜愛的牡丹也沒得興趣擺弄,急忙找了客棧睡了足足一個下午才夠。
這一覺,媞祯直睡到酉時才起,換了新衣裳,再由文鴛擰了個绾髻,方罷,便聽有人在外敲門。
文繡掀開紗簾進來裏屋,“下午姑娘叫央挫和曹迩出去打探一番,如今得信兒正要報給姑娘聽,可巧着姑娘剛醒。”
媞祯點頭,由文繡傳喚他們進來。
央挫向來機靈,進屋便就着媞祯身邊的位子坐下,“高琪已經跟我們對上線了,就等聽姐姐差遣,還有派進梁府的暗哨,也搜了些消息回來。”
他撓了撓下巴,“說是梁軒銘的兒子梁付,最近一直在鴻博賭坊賭錢,因這個事,梁軒銘已經動過幾回家法了,差些革了宗籍趕出家門,好在是邵夫人一直用體己補給,最近才息事。”
心中豁然一亮,媞祯頓時有了個主意。
她捏一捏手指,“那敢情好呀,他平日喜歡去哪家賭場,就派人好先好跟他玩玩吧。”
見她高興,央挫和曹迩自然陪笑道好,心裏仔細琢磨起來。
要說這洛陽城裏最熱鬧地方,的的确确當屬鴻博賭坊,它門外是四岔的大街巷口,來往車馬如流,有粗麻布衣者,也有華服錦袍者,各類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堆,可謂是風聲雨聲吵罵聲,無盡鼎沸。
媞祯帶人到了四樓入座,對掖着袖子緩緩向前傾。
順着圓筒子似的高台一望,昏暗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響,充斥着賭徒的狂吠喑啞,随着一盤開蓋,那些人的表情變化逐漸變得詭異莫測。
曹迩端了碗吃食,央挫便就着接下奉去,“這是姐姐喜愛的杏仁羹。”
媞祯徐徐舀了一勺,望着那微微冒着熱氣的湯頭,“下面哪個是梁付?”
曹迩低頭瞧了瞧,用手指道,“右便數第二桌穿茶色衣裳的那人。”
媞祯目光湊着他所指的地方剜了一眼,徒然哂笑。
其實梁付已經徘徊許久,無非輸來輸去又一天,所以興緻不算很高,空白的手在懷裏掏了又掏,終歸也再掏不出幾兩銅錢,便生出了消退回府的意志。
正郁悶時,一屈瘦高的身影徐徐擋了他半面光。
突如其來的壓抑,讓梁付心頭怔了一下,擡頭瞧是個長相極其清秀的白面小生,看着甚是和氣。
那人手裏揮着一面墨竹青扇,噫一噫道:“我在旁瞧了這麽久,第一次見像公子玩得這麽好的,方才不過是氣運不足僥幸輸了,若是公子再來上一次,憑公子這架勢定是赢得妥妥的。”
驟然聽得這樣一句,心顫顫一跳。
梁付瞬間睜大了眼仁,“你也覺得我下把能赢?”
“那是自然。”人黑色的眼珠在眼裏咕噜一轉,啪得一下合上扇葉,從腰間解下一袋銀兩遞給他。
“不如這樣,下把我壓公子您翻盤,這袋銀子便算是賭注,您赢了咱倆四六分,輸了就算我的。”
莫名的疑惑隻有一瞬,終究難抵賭瘾在心尖的撩撥消磨。
索性顧不得太多摸了巴巴送來的銀子使喚,一邊數着個數,一邊嚷嚷道:“輸了算你的,可不許耍賴。”
人一聽就仰頭大笑,“公子那是小觑高某了,高某雖說算不上名門世家,但也是商賈之後,平日生意掌眼得厲害,就沒有瞧錯的。”
順着他的話又一番打量,才識得此人穿着打扮确實是上等貨,隻怕連指頭上的翡翠扳指都要上千兩銀子,便足足信了。
“罷了,瞧你也像老實的生意人。”
說罷,便将袋裏的一幹銀兩全部押在“大”去,搖骰子的小千見他出手順勢投來個眼色,手往那扣着杯上一摸一擡就是六個六,十足十的開“大”。
比什麽都真确,驚得梁付嗓子都糊住了,許久才破聲喊出響來,急忙将桌上的錢收入囊中,掀開袍子直兜了大把的銀子珠寶往方才那人身邊湊。
“真如你所說,這是足足赢了呀!”
那人揖了揖手,表示道賀,“您是個手氣好,才叫高某生财有道。我今一看公子,就知道公子是财運橫得很,隻盼着些銀子能使喚您教我發财緻富呐。”
梁付笑得臉紅,“好說好說。”,緩了一刻才想起來問,“瞧我高興忘了,還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人笑得越發溫和,端然雙眸微擡,“小可高琪。”
梁付大呼稱“好”。
熱攏得仿佛相熟的兄弟一樣,直挎着人家的肩膀招搖起哄道,“高兄弟,今日之幸會叫我跟你一見如故,不如去暢春樓喝一杯,咱們好好痛快一番,明日繼續來這兒由我給你指點迷津!”
高琪愉悅含笑,一同他闊步出門向街尾走遠。
這一續便是半宿,再連着的兩天二人繼續一同到賭坊享玩,也順利得很,倒是第三日高祺推脫染了防寒未去赴約。
即便如此,就着這幾日的運氣旺,梁付自然也無所畏懼,便一把将銀子全押上,想來定能翻個大盤,誰料運氣忽然不見靈光,一時竟全輸淨了。
可到底有先例可尋,總不以爲是運氣真的不好,定然是暫且的,渾渾噩噩泡了一天,最後高琪見他時,人一路跑着來府上累得滿頭大汗,須臾才曉得去擦。
尚不容高祺詢問什麽,梁付便急得苟求,“高兄弟,高兄弟你再借我點銀子,等我翻盤了定然還你。”
“咳”了一嗓子,口氣頗爲輕松,“這有何不可,不知梁兄要多少銀子,我差人去取。”
渾然不覺聲線格外抖擻,“……五百兩。”
高琪假意大震,往後退了一步,“五百兩!竟要這麽多?”
越想翻本銀子賬,梁付渾身的疲憊便如堆積的蠕蟲攀爬而上,一頭坐在廊下搖頭晃腦起來。
“哎,我昨玩得盡興些,正巧錢都花完了,便從賭坊預支了一百兩銀子做注,隻怪昨日手氣不好,又輸光了,誰知今日一去,一百兩便利滾利得翻成了四百兩,可這錢實在太過棘手,即便我回家訴說,那些庸人也不夠理解我,便想到兄弟是理解我,定能幫我一把。”
他緊緊薅着高琪的衣角,似搖尾乞憐一般,“好兄弟,你是知道我的手氣的,今日必定翻盤再分你一筆,五五開如何?”
高琪抿了一笑,倒是不緊不慢的,“梁兄是我看重的人,高某自然是信你的,隻不過……”
眼見說到重點,偏偏欲言又止起來。
這樣愈引得人着急,“隻不過什麽……”
越是見他急,偏偏高祺話說得越慢,幾乎咬着一個字一個字得蹦。
“梁兄這次借的錢委實多了些,倒不是我不呈你情,隻是我手頭并沒有太多銀兩,沒法幫你。”
于是眼輪精光一轉,兩目明亮之極,“不過,我倒是有個讨銀子的好去處……”
最近手頭上的事特别棘手,可能一天一更,也可能一天兩更,但是絕不會棄更。
這本書是内容我想了很久,裏面的每一個計策和權謀我都反複揣度過,男女感情進度怎麽發展升溫也都考慮過。第一本書就像親孩子一樣,怎樣我都要講完。
(等洛陽局過去後,會有一個情感大升溫)
劇透:【洛陽局】會解鎖新的厲害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