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嚴守成所料,今天這個飯局就是幾個人聚集在一起商議怎麽對付他的。
嚴守成話音落下,在座的人臉色已經不是不好看可以形容了,眼神中的狠厲,直射嚴守成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或許嚴守成已經死過好幾次了。
這個時候,張領導幾人面子已經沒了,該考慮要不要留點裏子給自己了。
有發言權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閉嘴,張慶又叫嚷了起來:“原來就是你小子在背後坑我,你知不知道這幾個人是誰,你居然還敢來這裏,就不怕我弄死你。”
嚴守成聳了聳肩,一個眼神遞給了張領導,赤裸裸地嘲諷。
這麽一比,高低立現,張領導直接喝止了張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少說話。”
張慶被攔下了,嚴守成往後一靠,翹起了二郎腿:“這事怎麽處理?”
嚴守成過于嚣張了些,張領導老狐狸般地笑了起來:“年輕人勇氣可嘉啊,多條朋友多條路,我們爲什麽非要做敵人,做朋友不好嗎?”
這話說得有點太無恥了。
就好比有人打了你一巴掌,還天天在你跟前得瑟你惹不起他。
等有一天你發了狠要報複回去的時候,他卻跟你說做個朋友,往事一筆勾銷吧。
虧已經吃了,還得被按着頭說好。
嚴守成要是答應,不說蘇杳是什麽反應,自己就得憋屈死。
嚴守成不說話,新聞部部長也跟着勸說了起來:“我聽下面的人說過,你農村出身,之前當過幾年兵,之後轉業從政幾年,也算是小有成就。你能得到你現在的一切不容易,不要因爲一時的意氣壞了自己的前程。”
這些應該是夏雨露說的。
嚴守成突然有些懷疑這些人是怎麽坐上現在的位置的,難不成都是靠着裙帶關系。
“我聽出來了,你們覺得我無權無勢,答應你們的要求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你們是怎麽判斷出來我沒權沒勢?你們覺得我要是一點資本都沒有,會有那個底氣跟你們耗到底?這個地方是什麽檔次,如果我沒有一點能耐,能夠拿到你們的行程,挑這麽合适的時機出現?我也是四十的人了,在知道你們什麽身份的情況下,還和你們叫闆,我是那種頭腦簡單的愣頭青嗎?”
嚴守成接連的幾個發問,終于喚醒了面前的三個人。
這一次,他們的眼裏不是之前的漠視了,而是有了深深的忌憚。
嚴守成不說話,但是能想象得到現在的三個人腦子裏會有多麽淩亂。
許久之後,張領導開口,語氣中帶着一點讨好:“不知道這位同志在哪裏高就?”
“高就談不上,我兩年前辭職後,就沒有過正式的工作,一直待業在家”,嚴守成毫不遮掩的說着自己的狀況。
故意停頓了許久後,嚴守成才接着說道:“不過,我在家族中的聲望比較高。”
家族?
能用到這個詞的,至少是個大族。
張領導開口問道:“不知道您是哪個家族的子弟?”
“嚴家家主。”
張領導眼裏的驚措赫然可見。
當初嚴守成決定将嚴家遷過來的時候,是跟大領導進行過多次商讨的。
當初龍城和他對接的人是市長,作爲龍城的小領導,張領導沒少聽說嚴守成這個人,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面。
現在把人挂上号,張領導有些洩氣的靠在椅子上,喃喃道:“原來是你啊。”
嚴家在盛縣落地,可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遷移。
當初爲了能夠很好的安置嚴家,嚴守成和領導可是有過約定的。
也就是說,嚴家和領導層是互利共生的關系。
所以張副市治不了嚴守成,這次是栽了。
張副市的态度變化,也讓其他人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尋常。
嚴守成敲了敲桌子,打破了安靜:“請問現在可以給我一個處理結果了嗎?”
壓力都給到了張副市,隻見他眼睛緊閉,随後深呼吸一口氣:“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這件事是我們做錯了,這件事我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張副市發了話,其他人心裏也有了定論,依次表态。
“對于這次發布文章的記者,我們會給出嚴厲處分,另外因爲我們部門内部的怠慢導緻事情拖了這麽久,我們也會做出相應的裁決,具體的處罰信息會公布在當日報道中。”
嚴守成想要的可不是在這些:“就這?”
新聞部部長咬了咬牙:“對于那篇文章的内容我們也會澄清處理。”
嚴守成沒再說什麽。
派出所的所長也立刻表态:“這件事已經觸犯了法律,我們會進一步取證處理,保證給當事人一個公平的答複。”
打擊一個人,最狠的方法就是拿走她最想要的。
作爲一個公共部門,最看重的就是公信力。
新聞部能公開道歉澄清,就是在打自己的臉,于他們而言,是最難堪的。
而于夏雨露而言,丢了工作,被調查處理,在人生履曆上已經有了污點,日後想要再翻身很難了。
嚴守成對這個結果還可以接受。
“感謝各位深明大義。”
一句話,嘲諷意味極強。
說得其他人臉色發黑。
他們盼着嚴守成離開,嚴守成卻是一動不動。
張副市好聲好氣的問道:“請問還有其他事嗎?”
嚴守成順着話頭說道:“我之前聽說龍城接下來職業教育将會是龍城教育界的一個重點。”
話頭一開,張副市就明白了他的目的:“是,确實有這個規劃。”
追究責任,隻是個鋪墊,是爲了讓這些人覺得理虧,好談後面的事情。
嚴守成現在占據優勢地位,沒有什麽顧慮,開口說道:“我們現有的教育體系中,教師都是按照傳統的教育模式出來的,如果直接讓他們去教授職業類課程,一是經驗不足,二來也不利于新的教育體系建立。我個人的意見是,專業的事留給專業的人去做,這職業教育的老師,要找各行各業有代表的人物去擔任,你覺得呢?”
嚴守成說得有理,但是能在各行各業幹成代表人物,都會有些脾氣,讓他們再去學校教一些什麽都不懂的人,很難。
張副市突然覺得,這職業教育好像也不是什麽香饽饽了。
“是啊,這職業教育想發展起來還是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的,這段時間我們也很頭疼,發愁去哪兒能找到一個合适的人去做這件事。”
話留三分,張副市點到爲止。
嚴守成自薦:“請齊所有有身份的人是不太容易,不過請部分還是很容易的。我這些年幹活不少行當,認識的人還挺多的,這個對于我而言倒不是什麽問題。”
振強中學建校在盛縣,宣傳做的再好,也是有限制的。
相比起來,龍城的地理位置更加優越,交通更加便利,這裏如果能有一個職業學校,對于發展是很有幫助的。
嚴守成隻口不提賠償的事情,就是爲了能拿到職業學校的經營權。
都是千年的狐狸。
一個不直接說給,一個不直接說要。
雙雙打着太極。
最後還是張副市服了軟:“這是好事啊,你媳婦已經在盛縣開辦了一個,你們在這方面有基礎,在龍城再開一所職業學校也挺好的。”
嚴守成舉杯:“謝謝張副局賞識,我這就回去籌辦。”
一杯酒下肚,嚴守成起身:“我這還有其他事,就不叨擾各位了,你們随便吃,這頓飯我請了。”
說完,利落離開了餐廳。
嚴守成當晚給蘇杳打去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蘇杳聽到嚴守成給的消息,有些不敢相信。
嚴守成勸自己回家的時候,隻是說會給自己讨個說法,這個說法直接把學校的承包權給攬下來了。
“這是真的?”
蘇杳忍不住再次确認?
“你要不直接過來,咱順便把學校選址的事情定下來?”
……
嚴守成對于幾個領導保留了一些信任的。
沒有再去部門找,但是這幾天的報紙卻是一個不落。
三天過去了,蘇杳已經解決了學校的問題,坐上了來龍城的火車。
嚴守成也終于看到了事情的後續。
澄清的文章就寫在了報紙的中央。
文章裏确切的寫明,之前的報道系記者夏雨露的私人恩怨,惡意揣度。對于振強中學表示抱歉,以開除夏雨露爲結果結束了文章。
嚴守成現在報亭邊,聽着同樣買報看報人的評論。
對于振強在大衆眼裏的形象不是一篇文章就可以改變的。
但至少前後兩篇文章的對比,讓大衆對于振強産生了比較濃厚的興緻。
也算是提前造勢,讓人們都知道振強的存在。
隻需要三年,盛縣第一批學生畢業,就能在社會引起轟動。
到時候舊事再被翻出來,振強的名聲隻會更好。
嚴守成聽得差不多了,收好自己的那份報紙,轉身回賓館,隻等着下午去接蘇杳。
剛走到門口,嚴守成看到熟人,夏雨露的母親。
夏母沒有當年在下合村時的傲氣,看起來比趙小鳳要蒼老很多。
她還記得嚴守成,看到人就小跑了過來。
到了跟前,話不多說,直接給嚴守成跪下了。
連着磕了好幾個想頭,嘴裏哭訴道:“嚴同志,我家雨露已經知道錯了,還請你大人有大量,當他一馬吧。”
賓館向來是流動人口最多的地方。夏母的行徑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好事的人停下了腳步,遠遠的圍成了一個圈。
嚴守成眼睛微微眯起:“同志,你說的是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你家裏出事了嗎?和我有什麽關系!”
嚴守成的态度,讓夏母微微愣神,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用袖子擦了擦臉:“我是夏雨露的媽媽,就是當初在你們村當知青的那個夏雨露。”
“這孩子打小被我寵慣了,這次昏了腦子做了錯事,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她一次。”
嚴守成無奈說道:“原來是夏同志的母親啊!您剛剛說了,她知道錯了。做錯事情就要接受懲罰,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怎麽還非要我放過,我有那麽大的能耐嗎?”
夏母想要給自己貼上弱勢的标簽,讓周圍的人同情,用道德綁架嚴守成。
可惜,嚴守成是不會如她所願的。
夏母依舊不起來,哭着說道:“雨露年紀還小,沒有結婚,沒有成家。她要是留下污點,這輩子就毀了。”
“我們家現在就剩下我們娘倆相依爲命了,還請你看在我年紀這麽大的份上,原諒她吧。”
嚴守成沒有被她牽着走,問了起來:“同志,你說讓我放過夏雨露,你得先讓我知道她出什麽事了,和我有什麽關系吧。”
夏雨露可是和夏母說過了,就是嚴守成強硬的态度要自己好看,才會被拘留。
可嚴守成的表現又不像是作假,讓夏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分辨。
夏母的遲疑,落在路人的眼裏,已經大緻看出了誰占理,一時間,鄙夷的眼神看向夏母。
嚴守成看夏母不好開口,說道:“我不知道夏雨露現在什麽情況,但是如果夏雨露是因爲觸及法律被處罰,我不會幫忙,這是她應得的。”
嚴守成這麽一說,路人記了起來。
女兒在報紙上公開給人潑髒水,母親也是當衆下跪,給人難堪。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周圍的指點聲響起。
夏母有些受不住:“你就看在雨露喜歡你的份上,幫幫她好嗎?”
一句話,帶出了兩人的感情糾葛。
嚴守成有些不高興了:“這什麽話都讓你說了。我是有家室的人,和你女兒絕對清清白白的,沒有任何關聯,請你不要污蔑我。”
嚴守成是軟硬不吃。
夏母眼看着沒有希望,直接瞪大了眼睛,往旁邊一倒,裝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