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都知道闫守成在外面上學,但是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都沒有看到闫守成要回去上學的迹象,而是天天跟着蘇杳一起下地做工,村裏人少不了議論。
闫守成自然就是村裏人議論的中心,而他不能生要過繼一個孩子的事情,也就少不了被拿出來說道。
村裏的地翻完了, 種子還沒有分下來,趁着休息的空檔,闫福生把家裏人都喊到了一起。
許久沒有登老宅的門,蘇杳再次踏進,還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今日的老宅要比其他時候熱鬧了一些。
闫家的兩個女兒闫家玉和闫家玲也回來了。
蘇杳進門的時候,兩人正圍着趙香靈說話。
趙香靈現在懷胎已經八個月了, 闫明成是王紅英的心頭寶, 趙香靈肚子裏的孩子就是王紅英的心尖肉。
闫家玉和闫家玲兩個人好話連篇的哄着趙香靈。
闫家玉姐妹兩個是和王紅英一條心的,王紅音不待見蘇杳,兩個人自然也看不上眼。
偶爾過年過節回來一次,見面連個話都不說,現在看到蘇杳進門,也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和趙香靈說話。
相比于闫家玉兩個人下臉子的态度,闫家的幾個妯娌,今兒個的态度倒是都不錯。
莊小麗雖然是家裏的大兒媳的,但是一般充門面做事的,還是邱淑娟。
看到蘇杳,殷勤的倒了一杯水:“這一個月沒見,你怎麽瘦了, 是不是二哥沒把你照顧好。”
邱淑娟的态度好,蘇杳也不冷着臉, 應道:“南方和咱這兒的氣候不一樣, 有些水土不服。”
莊小麗也趁機插話道:“我看你身上這衣服以前沒穿過,是這次去南方買的嗎?這南方的衣服, 比我們這兒的要好看些。”
莊小麗是想誇蘇杳,但是說話的語氣, 臉上的神情,總感覺有一種嫉妒的意思。
“南方那邊穿衣服确實鮮氣一些。”
蘇杳應付的回了一句,低頭默默喝水。
“二嫂,這六弟妹都已經懷上了,你和她進門也就是前後腳的事情,怎麽肚子還沒有個動靜。”
闫家玉嫁的是二十裏外一個村的木匠,一進門就生了個兒子,在婆家站穩了腳跟,有些話語權。
習慣了婆家的說話地位,每次回來闫家也想耍點威風,有個姐姐的樣子。而蘇杳這個丈夫不愛,婆家不喜的角色就是被她專門針對的對象。
雖然闫守成有因爲态度的事情嗆過她兩回,但這人就是不長記性。
看蘇杳默不出聲的樣子,就挑開了話題。
作爲家裏僅有的兩個女孩子,闫家玲和闫家玉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幫着說話。
“是啊,跟我二哥年紀一樣大的,現在都已經有兩三個孩子了, 你這第一個還沒影, 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要不要去醫院裏看看。”
蘇杳喝水的動作頓了頓,餘光看了一眼周圍人的神色。
闫家玉和闫家玲是一臉的理直氣壯。
邱淑娟皺着眉頭,一副有話要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莊小麗則是有些幸災樂禍。
“我這進門滿打滿算也不到兩年,守成又經常不在家,沒孩子也算是正常,家玲你當初不也是第三年上才懷的嗎?”
闫家玲的臉色一僵,這方面自己确實站不住腳,轉頭向闫家玉求教。
闫家玉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哎,女人難啊,那時候家玲也着急,各個醫院都檢查了,都說沒問題,可能就是孩子緣沒到。”
“我們也不是催二嫂的意思,緣分不到不着急,要是身體有問題,還是得盡早去看啊。”
蘇杳挑眉,沒有說話。
邱淑娟趕緊站了出來:“孩子都是緣分,來了就是好事,好好養活他,沒來也不着急,總會有的。”
話音剛落,闫福生就進來了,跟着他一起進門的還有闫守成的幾個兄弟。
人多了,闫家玉不好多說,隻能咽下到嘴的話。
闫福生和王紅英一左一右坐在屋裏的正中央,看着其他人落座。
“今天,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是什麽事,想必大家心裏都清楚。”
闫家玉看看幾個兄弟不說話,總有一種大家都瞞着她的感覺,開口問道:“爹,我和家玲突然被叫回來,還真的不知道什麽事情。”
闫福生看了看王紅英。
王紅英也是有理由:“這事說出去不好聽,家玉家玲都是有婆家的人了,被人家知道了,也會看不起。”
一聽會影響婆家對自己的看法,闫家玉着急了:“爹娘,到底出了什麽事?”
闫福生當爹的,不能說兒子的閑話,但是王紅英沒有顧忌:“你二哥,前段時間去海城醫院檢查了,說是之前在部隊受的傷,影響到了身子,以後不能生了。”
“啊”
一聲驚呼,闫家玉和闫家玲眼神齊刷刷的落在了闫守成的身上。
蘇杳借機偷偷看了一眼,闫守成正襟危坐,好像這事情和他沒有關系,抿了抿嘴,有些歉疚。
對于闫家玉姐妹兩個的反應,闫守成一點都不意外,由着她們打量,察覺到還有另外的人看自己,低頭剛好碰上蘇杳眼裏的不好意思,嘴角勾了勾,回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蘇杳深呼吸一口氣,替闫守成說話:“娘,不是說了不要老當着别人提這事嗎?守成一個大男人,嘴上不能說什麽,他心裏也不好受。”
“再說了,醫生都沒有說一定不能生,你怎麽就知道以後都不會生,現在醫學發展這麽快,以後肯定能治好的。”
王紅英冷哼了一聲:“蘇杳,别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什麽心思,不就是不想讓守成過繼兄弟們的孩子嘛。”
“守成有問題,是我們闫家對不住你,我都說了,你想另嫁,我們闫家絕不攔着,但是不能擋守成的香火。”
“既然已經查出來了,我們就認命。想治,那得花多少錢,醫院就是個無底洞,錢扔進去連個響都聽不到的。守成的那些錢,以後是留給養兒子的,你少在他跟前撺掇。”
闫守成在蘇杳的手上輕輕拍了拍,讓蘇杳稍安勿躁後,聽着闫福生今天的目的。
蘇杳沒回應,闫福生繼續開口:“我們當爹娘的,都是盼着你們好,現在老二出了這個事情,我們當爹娘的也沒其他辦法,就想着給你們兄弟們調和調和,看看誰家願意把孩子過繼給老二,給他傳香火。”
“你們都是親兄弟,都是一家人,這孩子過繼過去,就是有兩個爹媽了,對孩子是個好事,你們也别多心。”
過繼的事情,闫合成早就和闫福生商議過,這個時候,也是一唱一和:“當年是因爲我生病了,才讓老二替我當了兵,不然攤上這事的可能就是我了。”
“不管是過繼誰家的孩子,咱們兄弟們的情分是不能少。之前二嫂執意要搬出去,爲了和氣,爹娘也就同意了,這要是把孩子過繼過去,我覺得二哥二嫂還是搬回來比較好。”
蘇杳冷笑了一聲:“當時候分家,不是因爲搶房子搶不出個結果,我才退了一步搬去老房子的,怎麽現在成了你們大度?”
闫福生臉上不喜:“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今天主要就是說說這過繼的事情。雖然是過繼給了老二,但是這孩子也是有親爹媽的,突然的變動,孩子年紀小,可能接受不了,還是住在一起比較好。”
闫守成擡眸,看着幾個兄弟的蠢蠢欲動,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笑:“爹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孩子過繼給了我,還是會認自己的爹娘,這不是明擺着讓我給被人養孩子嗎?”
邱淑娟聽着話音,趕忙開口幫忙解釋道:“二哥,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孩子給了你,就是給了你,但是年紀小,咱也得顧及孩子的想法,得一步一步來,不能太着急。”
蘇杳環顧四周,除了闫家玉和闫家玲還是有些不知所以,其他人都同意了戰線,看來是早就商議過了。
咬了咬後槽牙,蘇杳說道:“既然這孩子是過繼給我們兩個的,這過繼哪個,應該是我們兩個說了算吧。”
闫家現在長大的有四個,過繼的名額隻有一個,之前内部商議了好幾次都沒有定下來,這才有了今天的這一出,就是把決定的權力交給了闫守成。
蘇杳這麽問,闫福生點頭:“嗯,選哪個孩子你們自己決定。”
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的,這個壞人就讓自己做吧。
蘇杳打定了主意,開口說起了自己的要求:“雖說是過繼的,這以後就是跟我們兩個生活一輩子的,結的是善緣。”
“大哥四弟家的孩子,都已經能記事,突然被過繼,對于他們而言,心裏多少多有些影響。我們不能開始就結這個仇。”
蘇杳說的是明話,闫建成和闫合成兩對夫妻對視了一眼,想着怎麽開口。
闫守成看了蘇杳一眼,接上了她的話:“蘇杳說的話,也是我的意思,不能因爲這事,讓大家都鬧成仇人。”
邱淑娟握着拳頭的手緊了緊,臉上帶着笑:“二哥二嫂多心了,孩子多了兩個人疼,是福氣,怎麽會結仇。”
蘇杳沒有大力邱淑娟,繼續說道:“這過繼的事情,我和守成不着急。我們要求也不多,就是希望這孩子,以後隻認我們一個爹媽。”
看着其他人的臉色冷下去,闫守成替蘇杳分擔怨氣:“嗯,都說生恩不如養恩,也不是非得過繼兄弟家的孩子,我們也可以從外面抱養一個,生下來就抱回來養着,以後就能親了。”
“到底是外人,怎麽能比得上親兄弟家的”,王紅英眼看着這過繼的事情要泡湯,趕忙開口說話。
闫守成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我心裏過不去。親兄弟的孩子,不是不能抱,我的意思,也是最好生下來我就養着。”
闫守成看了看闫明成,點名道:“如果實在要我養一個兄弟們家的,我看就要老六家的吧,孩子生完,我就帶過去,以後孩子就是我的了。”
闫明成也是第一次當爹,這興頭還沒有緩過來。
今兒個本來就是看個熱鬧,沒想到自己被牽扯了進來。
“這也是我第一個孩子,我不給。”
闫明成直言拒絕,闫守成自然也不會強迫:“沒事,日子還長呢,第一個不想,第二個也行,反正我就要剛生下來的,年紀大的,我不要。”
“守成,你不能……”
王紅英還要再說些什麽,闫守成站起了身子。
“話我都說清楚,我是不能生了,不是馬上死了,這點兒做主的權力還是有的。你們心裏打什麽算盤,我都知道。想占我的錢,就要哄我開心,不是嗎?”
說罷,直接拉着蘇杳出了老宅。
闫守成走得快,蘇杳以爲他真的生氣了,小心翼翼地道歉道:“闫守成,我當時候想這個借口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這麽多,把你牽連進來,要不我們……”
話沒說完,闫守成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蘇杳,接着她的話頭說道:“要不我們自己生一個,這樣就不會有人強迫我們了。”
“啊!”蘇杳瞪大了眼睛。
闫守成笑出了聲:“我隻是說說而已,你别擔心,我不會強迫你的。”
“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這事我當時候也是同意了的,現在的一切,我就應該承擔,跟你沒什麽關系。”
“走吧,回家歇着去,明天還得下地呢。”
闫守成說完,就一個人往前走。
蘇杳跟在身後,思考着闫守成剛剛話裏的意思。
和闫守成生個孩子?
最開始重生的時候,蘇杳對于闫守成是沒有一點好感的,但是這近兩年的相處下來,闫守成雖然不是百分百完美的人,但是作爲丈夫,作爲對象還是可以的。
蘇杳第一次正視和闫守成的這份關系,是要繼續,還是早點斷了,不要耽誤他。
蘇杳心裏亂糟糟的,悶頭往前走,沒注意到從小路上出來的夏雨露。
“蘇杳,你爲什麽老是跟我過不去,總想着搶我的功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