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駭之餘,老鸨又經不住想,難道說這位爺兒在官場上認命要職?這樣一來,貌似對得住這顆異想天開的腦袋和渾身氣度了。
幸好對方隻是抱着玩玩的姿态,不知道環玉閣背後的關系。
也不可能會有人聯想到天家與勾欄場所有牽扯……
老鸨連忙斟酒,完了,掌自己的嘴。
啪啪兩下,給足唐臧月面子。
老鸨:“看我這張嘴,沒個把風;瞧我這雙眼,連爺兒的心都沒琢磨透,白活這麽大了!爺兒,你息怒,别将我那些話放在心上。“
唐臧月淺酌了下酒水,才道:“海棠姑娘終歸是我罩的,那木蘭衍生劇,繼續讓她演着吧。不過爺兒也要讓她知曉,爺兒不是非她不可,恰好我見着這牡丹姑娘不錯,明日讓那書生來……
我再爲牡丹姑娘量身定做個本子,讓你這環玉閣财源滾滾。”
财源滾滾……
老鸨看唐臧月像是在看聚寶盆,語氣更爲恭敬了。是對銀錢的敬畏。
銀子嘛,哪有人嫌少的。
“是是是,爺兒你好好玩……不,這房間簡陋了些,明日,明日我讓人騰出更好的房間,就在海棠隔壁!叫那賤……丫頭夜夜裏聽着,聽爺兒寵幸她人,叫她後悔莫及!”
唐臧月哈哈大笑了幾聲,“還是媽媽你有主意啊!今夜,就簡陋些,将就着這裏睡下吧,媽媽可得好生準備準備,别叫我失望了。”
“是,爺兒,你且等着。”
待老鸨也退出後,唐臧月視線才落在眼神有些麻木的牡丹身上。
後者慢慢地解開腰帶,正要褪掉外衣,十五背過身去,唐臧月才輕聲道:“看來,溫思悅藏得很好,旁人還不知曉啊。”
溫思悅。
海棠的本名。
牡丹眼神有了些波瀾,再看過去,坐在桌案旁的男子,全然沒有剛才的輕浮,就是他的随從沒出房間,也背過了身去。
她,似乎察覺出不對勁。
“很驚訝?”
牡丹遲疑了下,點頭。
唐臧月:“我和海棠姑娘……應該叫溫思悅,可不是表面上的關系,這事兒說來複雜,不過我們可以長話短說。
你若上了這條賊船,我可以讓你同溫思悅一樣,免去千人枕的命運,挑選自己順眼的男子。也可以讓環玉閣這媽媽對你和顔悅色,不再打罵,更可以讓這城中百姓不再輕看你一眼,甚至于傳出男子爲你散盡家财,爲你贖身的好名聲來。如何?”
牡丹似乎預料到了什麽,長睫微顫,雙腿發抖,沒穩住,跪了下來。
她同其他一起流放至邊關,進了這環玉閣。了解到這是個什麽情況後,也不敢吱聲,敢吱聲的,當場喪命。
溫思悅是幸運的,至少在一個恩客的捧下,在環玉閣有了話語權,不必什麽客都接。
她初來時,無意撞上一個瘋掉,關在後院的老婆婆。聽這裏的姑娘說,對方曾經是大戶人家,後來落寞了,被家人變賣到此地,因着琴棋書畫精通,一開始恩客都是她挑着來,最後得罪了上一個老鸨,沒得她有再拒絕的權利。恩客由富家公子變成普通百姓,最後是地裏刨食的也能随便……
老婆婆得了病,然後,瘋了。
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成爲這樣的人!她不願意有這樣一個未來!所以,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可她,死不了。
老鸨見她有花容月貌,日夜派人緊盯着,找了老嬷嬷發狠地調教。即便還未開苞,其實那伺候人的活兒也差不多知曉了……
她認命了,也如同行屍走肉般麻木了。
峰回路轉,讓她撞上了生機!
這個人,居然是捧溫思悅的恩客!
能捧一個溫思悅,就能捧出第二個溫思悅來!
能光鮮亮麗地活着,誰還願意在泥了打滾,老了瘋了,惹一身髒,一輩子清醒不了?
“多謝爺兒給機會。”
縱然有風險,那也比本來的局面好太多、太多了。
……
夜裏,十五就靠着牆休憩起來。
唐臧月和牡丹各自分割床榻半邊。
一開始,牡丹還扭扭捏捏的,“爺兒,對比其他男子,其實我可以……”
唐臧月:“謝謝,我不用。”
她也用不了。
“那……”
“趕緊睡吧,明日還得給你想本子。”
“……哦。”
……
溫思悅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想了一夜,第二日是被貼身丫鬟驚呼地扶起來的。
“姑娘,你怎地,怎地……”瞧溫思悅一臉憔悴,眼眶下清灰一片,思忖了下,不可置信道:“姑娘,你這是一夜未……”
隔壁傳來一陣響動,讓溫思悅緩過神來,捏了捏眉心,問:“什麽動靜?”
“這,這……”丫鬟支支吾吾不敢說。
溫思悅煩心地撥開丫鬟,正要出去查看,就見老鸨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在隔壁房間門口指揮着東西該怎麽擺放。
老鸨也注意到溫思悅,見對方這憔悴的模樣,心中再次默念活該。雖說不能使閣裏特殊手段整頓這賤蹄子,但不妨礙她陰陽怪氣對方啊!
“喲,讓我看看這是誰?這不是前幾日大紅人,敢怼媽媽我的海棠姑娘嗎?我說海棠啊,看看你這憔悴的,咋不回房歇息歇息?昨晚你沒伺候好爺兒,正巧,我給爺兒找了其他姑娘!爺兒同意了……欸!我話還沒說完呢,你走什麽?”
她回到房間,砰地摔上了門。
旋即,鋪在床褥上痛哭起來。
導緻現狀的,是她的貪心所緻。
她以爲自己僞裝得好,哪曉得那位爺兒什麽都知道,把自己表象給揭了,給了她下馬威。
可她又不能将出賣環玉閣消息這事兒捅到媽媽桑那裏去,誰讓她也是參與者呢?捅開了,人家跑路了,她有什麽好果子吃?指不定媽媽桑将火撒在她身上,強迫她去接那其貌不揚,甚至能當她爺爺的恩客。
誰叫她不能有釜底抽薪的決心,也沒那位爺兒的頭腦,編造出跌宕起伏的舞台劇本,爲環玉閣帶來盈利呢。
她被牢牢握在那位爺兒手中,上了船,唯一的退路,就隻有葬身海底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