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臧月一開始起的便是套話的心思,誘對方說出最大秘密,那些小心思反而顯得微不足道。誰曾想唐臧月話裏套話,将對方内心真實情況一把掀開,讓那些醜陋的,黑暗的,沒有遮掩的地方。
一開始唐臧月想詢問對方救十五的原因,溫思悅當然不會實話實說,于是戳穿對方真實身份,讓對方誤打誤撞以爲自己是京城派來的。溫思悅因自身處境,想博取同情,離開這個是非地是重點,于是将昏君的下作手段,以及自己的情況全盤托出,這樣一來,回到最初的問題,對方就能放松警惕。
她畫了個圈,就等對方鑽進來,也抓住漏洞,将對方的僞善掀了,這樣一來,才能真正進入正題。
“你還在環玉閣,不是爲幼弟,是無人救你罷了。别把自己說得多偉大,有機會,你恨不得插翅飛走,哪會顧幼弟的死活?”唐臧月下定義道。
一開始來到環玉閣,她隻是想做出陰差陽錯的假象,撞上海棠,然後救出海棠。如果一進對方地盤闡明自己來意,隻怕會被老鸨當做待宰肥羊。
就像後世去逛服裝店,心儀一件标了價格的衣服,然後詢問這件能不能打折,精明點的店主看出你對這件衣物的購物欲有多強。若是再用“買不起别碰”一激,購物欲+激将法雙重發酵,你就等同于店裏的冤大頭。
唐臧月是準備爲海棠贖身,但沒計劃付出很多,誰曾想這個海棠是花魁也就罷了,還是熟人,牽扯出這麽多事端來。
所以,坐在這間屋内那刻,她的目的已然變了。
“是,在爺眼裏,我就是自私自利……可你不是女子,你不理解被千人騎萬人枕的滋味,我逃離這裏有什麽錯?我那位死去的爹爹,爲了他最小的兒子,什麽都不顧了,我又憑什麽爲了那個沒多少感情的幼弟,在這個風月場合染病,最後凄慘死去?我可是當朝太傅的嫡女!有個得寵的皇後姑姑在宮中!”
沉吟片刻,唐臧月:“說夠了?”
對方噤聲。唐臧月又道:“不是已經接受這個結局了?在埋怨什麽?”
溫思悅死死地咬着下唇,仍沒回話。
她太沖動了,對方一激,什麽埋怨,什麽惡念都吐露了出去。
溫思悅有些懊惱,都這番田地了,怎麽還是收不住自己性子。
唐臧月:“我無法救你出環玉閣,但能改變你未來處境。”
“……你能幫我?什麽條件。”溫思悅知道,迄今爲止,眼前這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顆廢棋,被流放至邊關,還是青樓裏被玩弄的花娘,京城會有幾個人記得?是那些從前喊世交的伯伯,還是退親的未婚夫?
“條件啊。”唐臧月感歎了聲,道:“爲我所用。”
唐臧月:“我真有那本事,你再表忠心不遲。不過,你是溫太傅的嫡女,應當知曉我有這本事,也能将你推入深淵,搞小動作,隻會讓你處境比現在還差。”
溫思悅來不及欣喜,渾身打了個冷顫。
……
一早,溫思悅坐在榻上發怔。
她身上有着掐痕……是自己弄的。
等老鸨笑着進屋,溫思悅才哭喪着張臉,支支吾吾道:“媽媽,他、他……”
“他怎麽了?哎呦,我的女兒啊,怎麽這位爺兒下手這般狠啊。接下來你還怎麽接客啊!”話是這麽說,但一夜二千兩,老鸨心底可沒覺着怎樣。
讓這位歇息幾日再接客也是可以的。
“媽媽,以後可别再安排那樣的人,難怪能出那麽高的價,原來喜這樣、這樣折磨人。早知損身子,我就是陪毛員外,也不願、不願……”說着,溫思悅又哭哭啼啼起來。
這也是溫思悅和唐臧月竄通好的。
一個正常男子,出二千兩買下花魁第一夜?能不引來懷疑?更别說環玉閣是昏君暗下産業。
隻有一些特殊折磨人的癖好,能讓老鸨暫時打消顧慮。剩餘幾層疑慮……
在老鸨出了屋,對上把玩折扇,一身風流氣的唐臧月,心底嘀咕着自己和海棠那番話,也不知這位爺聽了多少去,一邊谄媚道:“爺兒,昨夜可玩盡興了?”
“滋味不錯。”
“往後爺若是有喜歡的,我再幫爺留着!定是大家閨秀,沒開過苞的,讓爺兒開心開心。”
“倒也不必……隔壁房間空着?不如借一步說話?”
唐臧月知曉對方說的是其他流放官員之女,心中一寒。
老鸨趕緊爲唐臧月引路。
這尊撒錢的大佛,可不得供着?
進了屋,唐臧月開門見山道:“昨夜我瞧了下環玉閣的樂子,發現與京城相比,還差得遠。不瞞媽媽,我走南闖北,去過西域,撞上過更爲新鮮的樂子,提出來倒是可以給環玉閣增一筆大錢。”
老鸨笑容淡去許多,“這……爺兒這是何意?”
“何意啊……我知曉身處青樓之中,很多女子身不由己,難得爺我如今看上一個,若不是她是罪臣之女,爺早爲她贖身了。提這些,是希望環玉閣别早早将人玩壞了,下次爺來還能繼續盡興。”
這,倒也說得過去。
老鸨心中有疑慮,但沒當場翻臉,畢竟是個大财主,順着對方的話,道:“爺有主意?”
“青樓女子,越是賣身越掉價,畢竟新鮮頭就那麽幾個月。若是将人捧起來,看樂子,鮮少接客,随着時間推移,這身價隻會越來越高。”
“什麽樂子?”老鸨除了歌舞實在想不出别的樂子。
唐臧月:“搭戲台子,自然,不是唱戲的方式,而是表演,說白話,讓普通百姓也能看懂的方式,在台上爲台下客官表演。民間故事很多,随便找個窮書生,給點小錢按照要求改編,找姑娘們排練排練,就能吸引不少客人來。
這種相當于隻賣藝不賣身,其實面向客官廣到不止來環玉閣的恩客,就是尋常百姓,想找場樂子,看戲,一人幾文錢的入場券,積少成多,每日也能賺不少。”
唐臧月:“身價一提上來,姑娘們再矜持點。媽媽本事大,咱放長線釣大魚,不讓姑娘們輕易委身恩客,随着知名度越大,一夜賺的可不得比以往多得多嘛?
這可是長久不衰的買賣,發展得好,比坊間一技之長的手藝更吃香。媽媽是精明人,想來也明白其中道理。”
老鸨腦子轉得賊快,雖說唐臧月口中有很多新事物聽都沒聽過,但經唐臧月解釋,老鸨接受起來毫無障礙。
的确有發展空間,且更容易讓前來環玉閣的恩客有新奇感。
姑娘們台上是一面,榻上又是一張面孔,可不刺激嘛。
老鸨:“爺口中那個民間故事改編,怎麽個章法?”
唐臧月淺笑,“近日閑來無事,便在海棠姑娘房内住下,隻是後面幾日銀兩,不會也是兩千一夜吧?”
“自然自然。”
今天有事,還有一章挪到明日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