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匠。
也不算難關了。
那個時候楚掌櫃已經熬出點苗頭,但誰也沒聲張,是想認清身邊的親戚朋友罷了。
誰知還真有雪中送炭的傻子。
金木匠就是那個傻子。
掏了家底兒,巴巴送上門來。
金木匠當年娶的是楚掌櫃正房的娘家侄女。
楚夫人勸過侄女别下嫁,侄女沒聽,一意孤行。之後爲了讓娘家侄女好過些,楚掌櫃沒少幫襯。實際上,那些幫襯在楚掌櫃看來算不得什麽,都是介紹些人給金木匠,後者自己聯絡關系,做成買賣的。
沒想到當初看不起的人,幫襯也是在一堆親戚中最少的人,會做到雪中送炭。
金木匠當時不僅送來一百兩銀子,還有各種山貨。他背着大背簍沒說話,都是那位娘家侄女同楚夫人哭訴。
待楚夫人将娘家侄女帶去了裏間,楚掌櫃才打量起這個木匠。
是楚掌櫃率先打破的沉默。
“爲什麽會送錢過來?”
金木匠拘謹地搓了搓手,道:“承蒙楚夫人疼愛我家娘子,這些年金家得以楚家庇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家中銀錢實在不多,賤賣了些東西才湊夠的這些錢,妄楚掌櫃不要嫌棄。”
楚掌櫃當即眉宇舒展。
待這對夫妻離開,與楚夫人對了下口風,才知金木匠是個有成算的。
金家祖上有塊黃花梨木,金木匠一直放着,打算傳承給下一代,聽聞楚家出事,想着将這塊黃花梨木賣出,隻是鎮上有錢的人家除了白東家就是羅府。
白東家存了龌龊心思,羅府知道細裏關系,選擇明哲保身,不插手。
金木匠沒辦法,跑了更遠的地方。因爲着急出手,的确被壓了價,相當于賤賣了。
楚夫人:“這麽多親戚裏,就娘家侄女嫁的這個還算靠譜。我也沒想到,當初極力出面制止,這位金木匠不僅沒放在心上,還聽取我那侄女的話,記得我們的好,爲我們楚家雪中送炭,光是這份心性,都是尋常人不能及的……”
是的,光是這份心性就難能可貴。
楚掌櫃着手調查了下,發現真相與内子那位娘家侄女所說無二,甚至白東家爲了給他難堪,還起了擡高價格的心思。如果金木匠真的賣給白東家了,等待楚掌櫃的隻有羞辱。
真要發生。白東家會派人給他送消息,明裏暗裏說着:看,即便你不賣我那幾口井,還不是窮途末路,需要窮親戚接濟。剛巧,你那窮親戚接濟你的錢,還是我出的,這不兜兜轉轉,幫你的人又成了我嘛。
誰還不是個老江湖老狐狸了?
楚掌櫃當即咬牙牙,記下了這筆賬。
逆風翻盤後,将那些上門打秋風的親戚掃地出門,隻認金木匠一人。之後更是在鎮上與白東家搭起擂台來,各自較勁兒,又互相不往來。
這也是爲什麽金木匠向楚掌櫃推薦蕭家哥兒時,楚掌櫃願意見一面的緣故。
即便楚掌櫃不缺短工。
唐臧月與楚掌櫃簽訂了協議,她提供設計和未來規劃版圖,而楚掌櫃出人出力出店面打開市場,勢必将“楚玉”越做越大。
初步定案,商标爲楚玉。
一開始楚掌櫃想定商标爲“楚月”的,但被唐臧月拒絕了。她隻想做個技術參股,不想暴露于人前。
“楚”是取決于楚掌櫃的姓氏,那麽“月”呢?
她不想讓人聯想到什麽,然後順藤摸瓜到自個兒頭上。
後世這樣的技術股隻占一兩成,但楚掌櫃看重她的醫術,不計較自己出資金,冒着會虧本的風險,多劃了兩成到她頭上。
也就是說,她什麽都不出,可以淨占四成的股份。
這就是白撿的便宜了。
說是技術,其實是将後世的花樣在古代編現罷了,占得是先機的便宜,沒有真正動到腦子。所以後續有人抄“楚玉”風格,她也不會将之視爲自己所有,不要臉地去打壓對方,畢竟這玩意兒也不是她憑空設計出來的。
她腦海形成了一套完統體系,隻差規劃和後續施展了。
因爲和楚掌櫃達成協議,楚掌櫃對蕭家倆哥兒格外關照,一開始還引來長工不滿。在長工知道楚掌櫃多年頸椎被治好,且沒收取診金後,長工們便釋然。
有些長工開始向蕭鍾離打聽:“我家中有年邁的阿爺,年輕時經常下地彎腰,背弓得厲害,時常疼得睡不着,您家祖母能幫忙治治嗎?”
蕭鍾離:“不清楚,得祖母看過才清楚。建議帶着你阿爺親自上門,祖母說不收取診金,是指病人自己上門的不收取,她若是出診,還是得收診金的。”
長工:“不收錢?那,那怎麽行呢?”
蕭鍾離笑道:“你帶些家裏菜幹雞蛋啥的就成,至于抓藥,得去鎮上薛大夫鋪子裏抓。你也知道薛大夫藥鋪藥價格吧?花不了幾個銀子,放心吧。”
長工雙眼一紅,激動得厚唇打顫,“唐大夫這是在做善事啊!造福我們啊……”
“我家祖母一向心善。”
……
上蕭家大門的,不止楚掌櫃下面長工的家人。常年在地裏勞作的,哪個老了不是有腰部的疼痛?嚴重的,永遠維持面朝土地的姿勢,背脊弓起一座大山。
她不是再世華佗,對這種脊梁彎曲嚴重的,實在束手無策。不過,能緩解疼痛,防止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
就像人注定将之一死,她也沒法真正和閻王搶人。
不過,對前來求醫的普通百姓而言,總算是沒白來。
長此以往,唐臧月發現薛映雪眉頭越來越緊。看着她這個師父,每每欲言又止。
唐臧月不喜歡古人有話不說的性子,單獨找薛映雪談了話。
“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師父說?”
薛映雪震驚地看向她。
唐臧月勾起唇角,道:“就你們那點心思,全都寫在臉上,我想忽視都難。映雪啊,你師父我吃過的鹽巴,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說吧,什麽事。”
薛映雪斟酌半響,噗咚跪地,朝着她磕了三個響頭,才擲地有聲道:“師父,您原諒徒兒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