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耳鬓厮磨後,媚娘仍愁緒不展,将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六郎,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和村裏不少人一樣,不看好蕭家是吧?”
王小六張了張嘴,到底沒将心中诋毀恩人的話說出來。
媚娘:“可蕭家有個醫術不凡的女大夫坐鎮,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王小六皺眉,“即便唐老夫人醫術高明,可她不收取診金,足夠斷家中大部分收益……”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他們家不止這一門進項。蕭家到現在是不是還沒買九裏村的地?”
“是。”
“那說明他們志向不在此,隻是手中拮據,不好開展。其他村民不看好蕭家,六郎,這恰好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
王小六沒說話,似在顧慮。
以後繼續在蕭家跟前忙前忙後,那自家人會怎麽看他?
最重要的是,若蕭家人沒發展起來,自己都顧不上了,會顧上他嗎?到時候他再回自家種地,爹娘和兄弟嫂嫂們會善待他嗎?冷嘲熱諷都是少的,指不定借着這事将活兒壓在他身上。
這是孤注一擲,将未來全押注在蕭家了。
媚娘還是了解枕邊人的,當即淚水汨汨,怎麽也止不住,“我知道六郎你在顧慮什麽,可六郎,你爲我和閨女想想吧。婆母她今日可以爲了農忙逼着我下地導緻小産,爲了家中積蓄,不給請唐老夫人的銀錢,他日就能做出更過分的……”知道在兒子面前诋毀親娘不是明舉,她頓了下,岔開婆母的問題,道:“六郎,我生的是閨女,若是生的兒子還好,在這家中還有點底氣。你當是疼疼我吧,六郎。”
“媚娘……”
媚娘繼而又哭哭啼啼,撒了把猛藥,道:“莫不是六郎也嫌棄我爲你生的是閨女?”
“哪的話!是男娃是女娃,我王小六一樣疼!”
“可你疼,不代表家中其他人也是這個看法……”媚娘作勢要起身,被王小六強摁回床上,她又開始了苦肉計,“我知曉六郎不會讓我們母女吃虧,可我也怕以後爲了我們母女,你虧了身子!人不是鐵打的,六郎你千萬别逞能啊!權當是爲了我們這個小家,六郎,算我求求你了。”
王小六也哭喪着張臉,“媚娘,你這不是爲難我嘛。”
知道對方有所松動,媚娘再接再厲:“婆母待你好,可家中不止六郎你一個兒子,婆母總要顧及你其他兄弟和嫂嫂們的感受。六郎,現在爲自己謀個出路,賭一把,不是說就脫離了孝道,脫離了婆母和公爹的管轄,以後得了好處,咱總要孝順不是?
你出息了,我和閨女腰闆子才能直,而不是被其他幾房看不起啊,六郎。”
“媚娘……”
“我自小身體不好,生這一個閨女便九死一生,六郎有沒有想過,若是生不出兒子,我的下場會是如何?真要去見了閻王,你是有了新歡忘舊人,可讓我閨女怎麽辦呐。”
“莫要說這種胡話!我,我晚上同爹娘商量商量……就聽你的!”王小六慌了心神,最終被媚娘說服。
王小六下午來蕭家的時候,聞到濃烈的中藥味兒。
前院用臨時搭的栅欄圍着一隻病央央的羊,羊跟前堆着青草,還有一個盆子,盆裏裝了水。幾個孩子好奇地圍着羊讨論。
玲姐兒:“小姑姑,這隻羊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蕭月濃:“莫亂說,這可是主母花錢買的,肯定會活下來。”
蕭鍾浩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活不下來也沒事,羊肉吃了補,也算對得起花的銀子了。”
蕭鍾然:“……三哥,你眼裏能不能别總想着吃?”
跟大哥一個德行。
大哥好歹是體力活兒做多了,需要大飯量彌補,你呢?是爬樹爬多了,還是追着空氣跑多了?純粹浪費家裏糧食,一丁點貢獻都沒有。
當然,這話也隻能腹诽兩句,沒敢說出來。畢竟長幼有序。
蕭鍾浩傲氣地擡起下颚,挺胸道:“吃怎麽了?民以食爲天,不想着吃想什麽?我們小孩子家家的,難道不是琢磨吃的?這隻羊真要嘎了,羊肉你有本事不吃!”
“……沒本事。”
玲姐兒沮喪地往蕭月濃懷裏一撲,戚戚的小模樣,直叫蕭月濃看着心疼。
蕭月濃打斷兄弟倆談論羊肉一事:“你們夠了!玲姐兒剛給這隻羊取了小名,你們就想着吃羊肉!還有沒有人性了!”
被小姑姑訓的兄弟倆:……
吃羊肉和人性有直接關系?
好吧,小姑姑生氣了,小妹沮喪了。那,那就是有關吧。
一陣動靜打斷幾個小蘿蔔的交流,他們齊刷刷回頭,望向來人,蕭月濃才道:“我家大哥哥二哥哥在後院,你快去吧。”
“欸,好。”王小六擡腳就往後院去。
剛剛發了會兒小呆,聽着蕭家這些小輩的聊天,他就想着自家閨女。
若是他拼搏一把,自家孩子就能在這個年齡,不用割豬草,做農活,到處玩兒吧?
這樣也挺好。
唐臧月親自看着小竈上的藥壺,目不轉睛。
熬藥很是看火候,她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小竈是土坯搭建的。
蕭鍾離抽空搭的臨時竈,就在廚房旁邊的空地上搭的。
搭在屋檐下,即便下了雨也不用擔心竈台被毀了,更何況是風沙大的邊關,降雨量低得可憐,一年都不見得有幾場。
等熬好,她才裝進碗裏,端到栅欄,母羊的跟前。
母羊被玲姐兒取了個小名,叫咩咩。
咩咩隻瞄了眼那熱氣騰騰的藥,便沒了下一步。
玲姐兒聲音帶着哭腔,“祖母,咩咩不會真的不行了吧?”
蕭鍾浩還在想着羊肉,“那正好,可以吃羊……肉了。”對上自家親弟和小姑姑的警告視線,蕭鍾浩沒敢太放肆,最後兩個字壓低了音量,面上心虛不已。
這年頭,吃羊肉都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了。
“這樣不行,藥冷了,藥效得過半。”唐臧月皺眉道。随即,扭頭對這幾個小蘿蔔頭裏腳程最快的蕭鍾浩道:“浩哥兒,去把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叫來。”
“欸,好。”
正好,“重罪”的蕭鍾浩腳底抹油,遠離了虎視眈眈的兩人,朝着後院邁進。
沒會兒,蕭鍾陸蕭鍾離便趕來。
蕭鍾陸:“祖母,叫我和二弟可有事?”
“你兄弟倆将這隻……”唐臧月對上玲姐兒純真的眸子,道:“咩咩按在地上。它不肯吃藥,這樣遲早得完犢子,隻能灌藥試試。”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