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娘子早産了!去請接生婆一來一回,黃花菜早涼了,村長讓我請你去瞅瞅!唐老嬸……老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村長都叫眼前老婦人爲老夫人了,他就更不敢放肆了,得端正态度,況且自家新鮮蔬菜都賣給蕭家呢。
唐臧月點頭,“行,我跟你走這一趟。”
這漢子腳力快,見唐臧月不慌不忙的态度,她走前還叮囑前院的家人守好門,出了事去後院叫人。再回屋拿了針包,才跟上他。
漢子:……
他還想催促老夫人走快些,小娘子情況比較嚴重,誰知真疾步起來,還是他在追快步如飛且容色穩健的老人家。
漢子:……就,挺丢人的。
虧他自诩村裏腳程快的人之一,沒想到還不如一個頭發花白的媪妪。
村長已經把閑雜人等揮散了。
小娘子是王家六房新娶的媚娘,她是被力氣大的村婦們當機立斷擡回家的。畢竟男女幹活地兒不在一處,出了事隻能同村婦人先幫幫忙。
人一散,院子裏隻剩下媚娘的男人王小六,和這家當之無愧的罪魁禍首——王老娘。有些村民去地裏忙活了,有些則偷閑,賴着看熱鬧。
不過王老娘自知做錯了事,這會兒老臉慘白慘白的,見唐臧月一來,忙哭嚎:“大妹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兒媳啊……”
倒不是心疼兒媳,畢竟不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可娶這門新媳進門,花了不少彩禮,真要出了事,自己名聲毀了是小,以後誰還敢進他們家家門?難不成真讓自家兒子打一輩子光棍不成?孫字輩也大了,再過幾年便是說親的年齡,可馬虎不得。
不成,真不成。
六房娶進門這位,不能出事!
沒嚎得兩句,便有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在屋内低吼:“娘!讓唐老夫人進來!”
唐臧月這才微微颔首,撥開王老娘,朝着屋内走去。
還沒靠近屋門,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兒。
唐臧月臉色凝重,疾步往屋内而去。
小娘子躺在床上,一副将死之相,無論是床榻還是地上,濃烈的血迹,包括莊稼漢握着小娘子的手以及潰敗的臉上也沾有血。
見唐臧月一進來,莊稼漢松開握住小娘子的手,噗咚一聲朝她跪下來,“唐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媚娘,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挽起長袖,對着屋外的村長喊:“村長,我需要幾個妹子搭把手。”
村長也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兒。因着避諱,沒進屋,指了幾個老妪,叫去幫忙後,又對着那莊稼漢喊道:“王小六!你出來!裏面交給她們幫忙!别礙事!”
唐臧月見莊稼漢王小六磕完頭六神無主的模樣,讓兩個老妪将人架着先離開,才對剩餘的人道:“我需要熱水,剪子和線……線要絲線或者羊腸線,金屬線,都行。”
“快!去準備!”
唐臧月:“門窗掩好,進出人隻要兩個,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王老娘看着魂兒都丢了的兒子,最終忐忑地看向村長,道:“村長,你說蕭家那位老婆子,她能行嗎?”
村長惱了,“她不行,你上?!”
“不不不,我更加不得行了。”王老娘搖頭晃腦。
村長瞪了眼這老婆子,單手将癱軟在地的王小六拽起來,“給我振作點!你家娘子還等着你頂起一片天,你先垮了,後續怎麽辦?誰來善後!”
王小六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與混雜的淚水,強打起精神來,“村長你說得對……”即便如此,精神狀态仍不是很好。
接着,屋内傳來媚娘慘烈的叫聲。
“啊啊啊啊——”
唐臧月讓幫手往媚娘嘴裏塞布,堵住叫聲後,才解釋道:“留着點體力,要想母子平安的話。”
小娘子雙眸恢複了幾絲清明,對上唐臧月的視線,撕心裂肺道:“救孩子!一定要救孩子啊!”
唐臧月:“……沒聽到我說的?要想母子平安,省着點力氣!”
母子平安——
她還能母子平安嗎?
媚娘絕望地看着破敗的橫梁。
唐臧月打開針包,在煤油燈上烤了下,條件苛刻,這樣便相當于消毒了,随即摸準小娘子腹部和腰部幾個穴位,穩穩地紮了下去。
須臾。
血,止住了。
幫手們看得歎爲觀止!
就是那出名的接生婆來,也沒這大本事!這可是意外導緻的早産啊!能保證孩子順利生下來就是頂天了……
唐臧月紮完幾處穴位,才對上小娘子的視線,道:“聽我的話,我讓你用力,你再用力。重心集中在腹部,别瞎費别的力氣。”
待小娘子點頭,唐臧月才對其中一個幫手道:“去,熬點糖水雞蛋!”
一個幫手連忙跑出屋子,對着王老娘道:“你們家糖和雞蛋放哪兒呢?”
王老娘還支支吾吾,不想出,畢竟糖是金貴玩意兒,雞蛋也是用來換東西的。
王小六頭一次氣上腦,對着自家親娘大吼:“糖和雞蛋放在哪兒了!媚娘和孩子要是出事,我也不獨活!”
王老娘哀嚎:“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哦!我怎麽就生了你這個畜生!畜生都比你……”
王老娘氣極了,那是從自家肚中鑽出來的親兒子也要罵。可罵歸罵,在村長的眼神下,她也不敢拿條人命來繼續拖延、撒潑,帶着老妪去找糖和雞蛋。
老妪一把搶過糖和雞蛋,正要往廚房去,王老娘忙不疊跟着,理由是:“我們家好東西,我得盯着,可不能叫旁人占了便宜。”
老妪翻了個白眼,“盯就盯呗,當我是你那不顧兒媳死活的?爲點糖和雞蛋,連人命都不顧了?黑了心肝爛了腸子的……”
“老娼婦,你罵誰呢!”
“誰應就罵誰。”
眼見要吵起來,村長的聲音從前院傳來:“鬧什麽呢!人命關天!鬧什麽呢!”
倆老的才啞了火。
王老娘肥碩屁股把老妪往旁邊狠狠一擠,奪過糖水和雞蛋就道:“我來!我家兒媳哪需旁人來伺候!”
“……”她還懶得上手呢。
鬧歸鬧,糖水雞蛋還是穩當當落到了産房。
媚娘這會兒還剩下半口氣,被幫手喂了口糖水雞蛋,又回光返照,來了點子生機。
幫手還想再喂,被唐臧月制止:“待會兒再喂,我讓你們喂,你們再喂。”
這樣的手段就好比護膚吸收的問題,若一次性護膚到位,後面産品用再好也難吸收。王家小娘子現在就出于極度缺乏營養和危險的狀态,紅糖雞蛋吊着她的命,若一次性給足了,後續王家小娘子還需發力,就得更具營養的東西來續着。
但以王家現在的生活水平,隻怕紅糖雞蛋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營養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