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濃似懂非懂地點頭,唐臧月又道:“那人走近時,你可聞到他身上的味兒?”
“一股……油煙味兒。”蕭月濃不确定道。
唐臧月颔首,又道:“是一股油煙味兒,那不是一時沾有的,而是日積月累才留下的。他食指大拇指有薄繭,是時常撚起什麽查看的結果,還有頭發易油,卻不是長期未洗頭根根分明那種,而是頭皮導緻的緣故,面容不是姑娘家擦了油粉所緻的油膩,再加上他讓我稱他羅掌事。
祖母猜測,他必是掌管大戶人家廚房采購事宜的掌事。”
蕭月濃怔楞了好會兒,才作揖,“小五受教了。”
“當然,這也是祖母的猜測。不過那副打扮的,八九不離十,大戶人家當差,率先打好關系賣個好,比什麽都好。”言罷,唐臧月扭頭對柳姨娘道:“妹妹,今日就賣到這兒吧。”
柳姨娘也被那掌事要的十斤量驚住了,恰好壇子裏所剩無幾,就早早收了攤,同唐臧月合力搬着壇子往鎮口走。
唐臧月:“家中幸得壇子買的多,妹妹繼續按照以前做泡菜比例做泡菜蘿蔔和黃瓜,隻是這分量比之以前,要多做些,賣不出去的便放在家中吧。”
柳姨娘點頭,“是,老……姐姐。”她還是有些不習慣稱呼上的改變。
回到九裏村,村口槐樹下玩石子的玲姐兒詫異地愣了瞬,當即扔掉石子,往牛車方向撲。
“祖母,姨奶奶,小姑姑——”
唐臧月沒跳下牛車,倒是柳姨娘跳下來了。
柳姨娘接住玲姐兒那小身闆,心有餘悸道:“小祖宗,你慢些,生怕撞不上牛車是吧?”
蕭月濃也想跳下去,被唐臧月制止了,“等趙大爺停穩了再下。”
唐臧月給趙大爺使了個眼色,後者才穩穩停住牛車。祖孫倆跳下來,唐臧月道:“趙大爺你先回吧,記得替我跑趟村長家,将今日需的蔬菜送過來。”
“得嘞。”
玲姐兒在柳姨娘懷中,好奇道:“祖母,你們今日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唐臧月剛想回,就見帶玲姐兒的雙胞胎,以及一群村裏孩子跟了上來。
她看了看這群孩子,有些邋遢,大部分衣裳上要麽大補丁,要麽小補丁組成的,說難聽點,和乞丐穿得無差。
九裏村是真的窮,若不是離鎮上幾百裏開外有軍營駐紮,時不時來幾支商隊,說不定她連生意都經營不起來。
唐臧月從袖口掏出一串糖葫蘆,對玲姐兒道:“去吧,和小夥伴一起分了。”
她聽蕭月濃說過,這群孩子都有分寸,雖得了糖吃,但也帶蕭家孩子們去摘毛栗,烤毛栗作爲回報。所以蕭月濃并未阻止玲姐兒和村裏孩子往來,畢竟鄉裏鄉親的,她還打算近幾年在此處紮根。
玲姐兒望向小姑姑,後者解釋:“賣完東西就回來啦,和你二位哥哥多玩會兒,現在離午飯時間還早,我還得和姨娘做衣裳,沒時間顧你。”
布匹買回來,都是柳姨娘做吃食,閑暇時間制衣裳。她在唐臧月指使下,教雙胞胎縫制衣裳,但男子心思過于跳躍,就連比同齡孩子沉穩的蕭鍾然靜下心來努力學,也學出個四不像來,純粹浪費針線,還得柳姨娘拆了重做。
自然,唐臧月本人沒說過雙胞胎一句,畢竟她也上手過,比蕭鍾然還不如。
做衣裳,縫棉被的活兒,隻能落在柳姨娘和蕭月濃身上。
蕭月濃其實心疼過柳姨娘,後者卻難得露出笑意。
那笑沒有丁點牽強,而是自然而然的。
柳姨娘:“以前将軍府還在的時候,悶在屋裏總覺得煩悶,不過,單單守着你和玲姐兒,心也安,現在才覺着自己活着充實。累是累了點,但爲這個家付出,姨娘是高興的。”
唐臧月也察覺蕭月濃的顧及,親自爲柳姨娘号過脈,末了,才道:“比以前身子健朗。”
蕭月濃沉吟了好半天,接受了姨娘越忙,越充實,身體才會好的現實,不再阻止姨娘忙進忙出。
中午仍有肉,隻是一家人開始适應北方的面食,做的雜糧面條,臊子是肉鹵,滿當當蓋在面條上。
這是蕭家三個主要勞力的最愛,他們能吃兩大海碗,吃完頂餓,一整個下午不用盼着晚上吃什麽。
小輩就不太适應面食了,覺得沒米粒對味,可人到了哪兒,就得适應這邊的生活,總不能讓環境适應你吧?
下午,唐臧月沒幫着修葺,而是跟着柳姨娘打雜,洗菜再加做泡菜,就連她買的水缸都來濫竽充數做泡菜了。
末了,她才歎了口氣,“生意做大了,東西不夠用,幸好院子擴建後,有的是地兒。明日你和小五看着攤子,我再多買些壇子回來,大醬和泡菜這些還是得多做些,能賺更多錢。”
一聽到賺錢,且這賺錢的功勞裏有自己的份兒,柳姨娘就幹勁十足。雖沒說什麽,但腰闆挺得筆直,目光灼灼地看向唐臧月。
唐臧月想了半響,道:“做得不錯。”
柳姨娘臉倏地漲紅,結巴道:“老夫人,我、我應、應該的……”
來到鎮上,除了買泡菜壇子,還讓唐臧月遇到了意外驚喜。
有往來匈奴的商人,帶着羊群做生意,其中不乏漢人,也有漢語蹩腳的匈奴人。因爲通關文牒沒多大問題,且沒搜尋到其他東西,會爲了兩邊發展而通行。若戰事吃緊,則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畢竟普通人也會遷怒不同種族。
羊肉還是很金貴的,40文一斤,要知道豬肉都才35文一斤,足足多了五文錢。
這些羊吃得是草原上的草,健康正常的成年母羊得65~75公斤,壓足了稱。
一頭成年母羊算下來至少得四兩多銀子。
唐臧月有所顧慮。不是家底緣故,而是做給鎮上眼線買通的人看的。
她問了下:“你們會在鎮上待多久?”
那匈奴商人一瞧便知,這滿頭華發的婦人是荷包不豐盈的,想等最後幾天撿漏,看看價格上能不能少點的。
中原這種婦人,慣會磨人。
匈奴商人雖然不耐煩,但在漢人場子上也不敢亂造次,惹是生非,隻不耐煩地擺手,“三日,隻待三日。”
唐臧月展顔爲笑,“好,多謝告知。”
言罷,她才帶着空壇子,坐上趙大爺的牛車回到鎮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