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還在農忙,但爲了家人身體着想,該補點肉的,管家婦人沒閑着,會來趟集市采購。沒有豬肉也會買些家禽雞蛋增補。
柳姨娘做的泡菜放有糖,古代的糖可是金貴玩意兒,所以價格得往上翻一翻。普通百姓要買,也會掂量掂量,味道确實好,那也隻是偶爾打打牙簽罷了。
所以,她買賣真正面向的是誰,不言而喻。
肥肉,她沒當着蕭家人面兒從袖口裏取出。
随後,是柳姨娘進廚房,先發現案闆上的兩大塊豬油闆,眸底詫異了瞬,大抵沒多問什麽,開始切塊熬豬油。
玲姐兒嘴裏含着一顆冰糖葫蘆,一邊眼巴巴地往廚房裏看。
唐臧月擋住她的視線,開始驅趕:“吃着碗裏瞧着鍋裏,誰教你這樣的?去,跟你小姑姑上村裏玩去。”
“哦……”玲姐兒含糊不清道。
蕭月濃不似玲姐兒和雙胞胎,一顆冰糖葫蘆含嘴裏舍不得嚼碎了。她隻嘗了那股甜味兒,嚼碎瞬間被酸味兒襲卷舌尖,刺激得她差點吐出來。
最後是怎麽都不願意吃第二顆了。接着,就聽玲姐兒嘟哝:“小姑姑真好,自己不吃也要讓給我吃……”
蕭月濃:……
算了,随便小侄女怎麽想吧。
一串冰糖葫蘆有七顆山楂,四人一人分一顆,那也還剩三顆,恰好夠除蕭月濃的量。
隻是,剛到村口老槐樹下,幾雙孩童的眼便骨碌碌地看向蕭玲兒……手裏的冰糖葫蘆。
玲姐兒當即就有了危機意識,忙往小姑姑蕭月濃身後一躲,然後試探性地伸出一顆小腦袋。在對上仍骨碌碌的綠眸時,又猛地縮回脖子。
縮進了小姑姑背後,不給旁人丁點窺探的機會!
蕭鍾浩茫然地看了看新玩伴,又瞅了瞅小姑姑的方向,不知所以。
蕭鍾然倒是心有感觸。
他們是蕭家人,打小錦衣玉食,卻也身負重任。打小,家中請夫子教他們讀書寫字,以前軍營中的武夫教他們練基本功。
那段時間嘴裏不缺吃的,他們嘴裏卻喊着苦。哪知在流放路上,蕭鍾然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苦。
那時是真正苦,嘴裏卻不喊苦了。
每天徒步,走得雙腿痙攣,比長個兒夜裏抽筋還叫人難受,得大哥哥二哥背着前行,小妹和小姑姑也被祖母姨奶奶換着背。後來,他們在祖母的提醒下,用碎布将小腿纏着,适應了徒步才好受些。
還有什麽苦?便是初次嘗試粗糧飯。
粗糧嚼碎咽下,像是稻谷芒刮過喉嚨般,疼得他險些哭出聲。
太喇嗓子了。
可家中其他人沒叫苦,甚至二哥連細微的表情都沒有……
蕭鍾然以前隻知二哥歸家前過過窮苦日子,最近看着什麽都能做,什麽都能上手的二哥,才切身體會到二哥以前的日子有多苦。
所以,他愈漸不喜歡四叔,愈漸崇拜二哥。
與村中孩童相處過,才明白以前練的基本功算什麽?村中孩童饑不裹腹,男孩是這樣,更别說重男輕女時代熏陶下的女孩。
他們缺吃少喝,身上整潔尚且不能維持。
蕭鍾然感慨地歎息了聲,對上小姑姑的視線,得到同樣的感觸,才對玲姐兒道:“小妹,小姑姑可以讓出她那顆冰糖葫蘆,我也可以。他們都沒吃過甜的,将我那顆冰糖葫蘆分給這些孩子吧。”
蕭鍾浩沉思了下,即便再皮,也被雙胞胎弟弟的思緒感染,道:“四弟,我的那顆,我們一人一半。”
蕭月濃點了點頭,将小侄女從身後拉出來,道:“去吧,把然哥兒那顆分給大家。”
玲姐兒沉吟半響,理不清心頭思緒,隻将真實想法說出來,道:“小姑姑,你不吃,二位哥哥一人吃半顆,我卻能吃一整顆……會不會不好?”
蕭月濃對上玲姐兒懵懂又茫然的視線,似做錯了事般,畏手畏腳。她一陣心疼:“不會,孔融讓梨,我讓你們,他們讓其他孩子,是我們大公無私,懂得謙讓。你是家中最小,若想做謙讓的事……唔,等月春生了孩子再謙讓吧,那時你年歲應當是夠了。”
蕭玲兒眸子像劃開的濃霧,瞬間豁然開朗,點頭道:“明白了,因爲我最小,即便要謙讓也得等二哥哥生了小侄女,我才有謙讓對象!”
蕭月濃對上小侄女視線,終是将蕭鍾離賣了。
這是小侄女自己理解有誤,可不幹她的事。雖說她的話具備引導作用,但她可以死不承認。
一顆冰糖葫蘆被蕭鍾浩隔着糯米紙捏碎了,一人分了點碎渣子,剩餘那顆山楂倒是沒多少人在意。
無他,而是毛栗和山楂這些,到了一定時節随處可見。
毛栗倒是被村民當做糧食采摘儲存過,可山楂口感太酸,還開胃,沒多少人去摘。這年頭,糧食都不夠吃,誰還吃酸的開胃?除了那懷孕的小娘子。
一丁點糖碎子在口腔化開,孩童們髒兮兮的臉上紛紛露出統一的幸福笑容。
也不知是誰開了頭,孩童們紛紛向蕭家四個蘿蔔頭道了謝。
小孩子的世界很好融入,一個小小好處就能與他們打成一片。
他們白日撿完地裏麥穗,夜食前便是自由活動時間。他們将蕭家四個小蘿蔔頭往山上帶,是去尋那些毛栗。
本來他們一日隻一次進食,但,農忙時爲身體着想,不僅難得一見地沾葷腥,就連進食也是一日兩次。所以累是累了點,但家家戶戶都是喜上眉梢的。
山上的毛栗恰逢八月成熟,撿了幾根枝丫,就着打火石支起小柴堆,扔了幾顆撿的毛栗進去便是一陣烤。
蕭家幾個小蘿蔔沒吃過毛栗,倒是吃過栗子糕這種松軟的點心。
玲姐兒流着哈喇子,問道:“能好吃嗎?”
其中一個男孩,用力吸了吸鼻涕,點頭道:“好吃,肯定好吃的。”
烤了好會兒,蕭玲兒真聞到闆栗的香味兒,忍不住吞了吞唾液,“好香啊……”
其中一個同村女孩,徒手去火堆裏撿闆栗,在兩隻掌心左右快速過了一道,再用力吹了吹,散了那份熱氣才遞給蕭玲兒,“玲兒,你嘗嘗,可好吃了。”
毛栗在蕭玲兒掌心握着,殘有餘溫,卻不過分灼熱,她撥開外面的殼,小米牙用力咬了咬。
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