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臧月之所以敢拿空間裏的肉,是因爲昨日夜裏與十五取得聯系。
交流過才知,那群武功不如一線天的“衙役”,因爲顧及蕭家反偵察能力,怕被發現,不敢深入九裏村,隻敢在附近打聽,鎮上也是給衙裏通了關系,派人暗暗盯着。
至于九裏村的村民,誰吃飽了沒事幹,湊準午時來村尾,聞唐家門口一頓飯香?
眼線就是怕被蕭家人發現,蕭家人故意賣慘,才如此小心操作。卻沒想到他們的行爲早已被一線天盯了個徹底。
黃雀知曉這點,再加上蕭家現在坐落于村尾,即便頓頓開葷,肉香也飄不到村民那邊,便決定放開了空間的肉,給家中兒郎和女眷們好好補補。
唐臧月瞄了眼油罐子,又道:“上次那五花肉沒煉多少油出來,明日我再弄點肥肉回來,好好煉煉。”
還在院中玩耍的玲姐兒,袖口抹了下嘴角的哈喇子,砸吧砸吧嘴,道:“祖母,昨天的油渣好好次。”
好吃到什麽地步?外表焦脆,裏面既沒有肉腥味兒,嚼嘴裏還跟在嚼水滋滋的軟梨似的,再沾點鹽,堪比一絕。
即便唐臧月廚藝一般般。
唐臧月瞧着這粉雕玉琢的女娃,捏了捏她流放路上消瘦了點的圓臉,道:“好吃?好吃下次就多吃點。”
“祖母,你真好。”
“那是,我不好誰好。”
柳姨娘:“……”怎麽老夫人還跟個孩子聊上了?
這口吻,怎麽聽怎麽幼……
柳姨娘甩開腦海中膽大的想法,開始埋頭做菜。
剛好,用大醬燒排骨。
蕭鍾陸幾人回來,見桌上一大盆肉菜。他們跟幾年沒開葷的野狼般,兩眼泛着綠光。
蕭鍾陸:“祖母,今天什麽日子?又開葷?”
蕭鍾陸想徒手夾,被唐臧月筷頭打了下。
唐臧月眼皮都沒眨下,道:“沒吃過好的是不是?看看你二弟,學學你二弟沉得住氣!”
蕭鍾陸摸了摸手背,不疼,卻佯裝疼痛難耐,道:“那哪能跟以前比?這肚子裏沒點油水,還真不好幹活,我就知道祖母是疼我們的!”
蕭鍾離看着那盆旺實的肉,愁眉不展,與蕭鍾陸反應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他看向唐臧月,待後者微微點頭後,才放下心來,挨着唐臧月坐下,旁邊便是蕭月春。他率先給蕭月春夾了塊紅燒排骨,後者埋頭先刨飯,整張臉埋在碗底,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唐臧月吃着吃着,瞧見了,突然來了句:“月春丫頭快及笄了吧?是時候說人家了,可有看上的小郎君?”
其他人:“……”他們隐隐約約從老夫人口中聽出揶揄聲。
老夫人以前有這麽皮嗎?
不确定,多聽聽,再看看,順帶暗中觀察兩個當事人。
不僅是蕭月春神色拘謹,就連比同齡人穩重的蕭鍾離也容色羞赧。
唐臧月明了,“看來是有心儀之人了。”
“老夫人!”蕭月春擱下碗筷,跳腳了。
吼完,發覺一桌上所有人視線齊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蕭月春腦袋嗡嗡響了一瞬,連飯碗都顧不上,蹬蹬地奔向院外。
見蕭鍾離要追,唐臧月:“回來!”
蕭鍾離到底一隻腳擡起,停在半空中。
唐臧月扭頭吩咐:“柳妹妹,去拿個小盆子來。”
沒會兒,柳姨娘拿了個大盆子。
唐臧月對上柳姨娘的視線,後者踯躅道:“家中沒有小盆子了。”
唐臧月沒再說什麽,埋頭從紅燒排骨裏夾排骨和土豆,末了還有醋溜白菜,夾走至少一半。
其他人:┭┮﹏┭┮肉呀。
他們心裏苦,但他們不敢說。
唐臧月遞給蕭鍾離,順帶将三口糙米飯碗擱在大盆子上,不急不緩道:“邊吃邊勸啊,别餓壞肚子,晚上祖母再單獨說你倆的事。”
“知、知道了。”蕭鍾離結巴道。
他怕落了笑話,也同蕭月春般,溜得賊快。
蕭月春沒敢跑太遠,隻在院邊,牆角落戳螞蟻洞,似乎察覺到什麽,擡頭一看,蕭鍾離端着大盆子遞給她。
“祖母讓我們邊吃邊聊,别餓着自己。”
“……哦。”
蕭月春的确餓了,跑出來才發覺自己意氣用事,這會兒自是沒客氣地接過盆子,開始幹飯。
盆子的肉菜擱在兩人腳邊中間處,手中端着飯碗,幹兩口飯就開始夾菜吃。
一時間,兩人隻顧着悶頭幹飯,都沒說話。
最後是蕭月春打破沉默,說的還不是正事兒。而是:“我的飯舀少了。”
蕭鍾離瞥了眼自己第二道飯碗裏還剩的一小半,以及大半盆子肉菜,和蕭月春手裏幹淨得一粒米都沒有碗,起身道:“平日都是自己動手舀的第二碗飯,許是祖母沒注意到你飯量與我一樣大。我再去給你舀一碗。”
蕭月春将幹淨的小碗遞了過去,不嬌柔做作道:“好。”
蕭鍾離試探道:“要不,我抽空跟祖母說聲,我們和大哥飯量大,以後吃飯用的碗換個大點的?”
蕭月春思量了下,點頭,“好。”
蕭鍾離回來的時候,臉上藏不住的笑意,“換大碗的事,我跟祖母說了,祖母也同意了。”
蕭月春也露出笑來。
待解決完溫飽問題,蕭月春卻笑不出來了。
平時她話最少,但要緊事時,兩人中,總是她先提及正事。蕭家事除外,畢竟她隻算半個蕭家人。
她筷子戳了戳再次幹淨的碗底,道:“離哥,我知道你重情義,因着兒時我對你的照顧,你想報恩,但是嫁娶的方式報恩……代價太重了,還是算了。萬一你以後遇到個歡喜的人,該左右爲難了。”
“你怎就知,我娶你隻是爲了報恩?”
蕭月春擡眸,對上他灼灼黑眸,俊朗的容色,一時間無言。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多器宇軒昂。
在村裏時,不少農家姑娘窺得他的俊容,若不是他不得錢家看重,那些子年輕的小姑娘早向他抛信物,來場浪漫的邂逅。
後來,他身份一揭穿。
知曉他是将軍府的嫡孫,不少小姑娘悔不當初,也就是當初顧及他不得錢家看重,阻攔家中閨女接近他的那些個長輩也是追悔莫及。
隻她,因兒時護着他,與他相依爲命,才鯉魚躍龍門,進了将軍府。
到将軍府,也是與五姑娘一起,與他同輩,當養孫女養着。
因着這份殊榮,她背地裏不知聽了多少閑話。
有府内的,有外面的,都在說她——癡心妄想。
“雖說二少爺不得親娘看重,但将軍府掌權的可是老夫人!老夫人将二少爺養在膝下,那也是咱高攀不上,是咱奉承的!有些人呐,奴籍出生,長得差強人意,皮子也黑黢黢的,怎配得上風華絕代的二少爺?沒點自知之明嗎?二少爺以前是受錢家壓迫,那是無可奈何,以後呐,當是娶門當戶對的世家女。
我若是某些人,應當趁着将軍府認這份恩情,安分找個老實的人家嫁了。别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時,她就意識到自己和離哥差距。
離哥是那人中龍鳳,她便是拔毛鳳凰不如雞,隻,兒時那份恩情将将維持着二人幹系。
她有自知之明的,不敢高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