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臧月不管這些水果來源,隻道:“除了這兩樣呢?糧食……”
“夫人可别想,除了糧店,誰家還将救命的糧食拿出來賣?不過夫人想要,我也可以幫你聯系糧店,隻是這價格……”
“價格可以商量。”
這人身份放在後世,相當于中介,中介抽成分兩種,一種是甭管顧客需要什麽,等交易完成,徑直支付一定金額,交易達成;另一種便是要的東西少,中介從每種商品中提價得來的錢當中介費。
唐臧月要的東西多,所以選擇第一種。
“粗糧,5文一斤;精米,30文一鬥;豬肉,35文一斤;油,100文一斤;鹽,20~160文一斤。有多少來多少,價格按照我說的來。”
後生聞言,變了臉色,顯然是不滿意這個說法,唐臧月又擡手道:“先聽我說完,肯定不會讓小哥白跑,隻要東西夠多,我滿意了,該給小哥的好處自是不會少。”
“您打算給多少。”
這肯定得先商量着來。
唐臧月淺笑:“若将這些東西湊齊,且以噸爲計量單位的成交,辛苦小哥跑路,自是四十兩往上說的。”
後生咽了咽唾液。
四十兩!
村子一戶人家一年到頭收入也不過十兩銀子左右,就是那些大戶人家家的二等丫鬟,一個月也不過四五兩銀子。
四十兩得莊戶人家奮鬥十年,體面的奴仆也得奮鬥近一年才有這等收入。
這婦人還說不止四十兩。
那他肯定得将事情辦圓妥了。
東西按原價收上來,得利的是糧鋪和下面的莊戶人家,他沒賺頭,但交易一成,當中利潤是實打實的。
這算什麽?
算平時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後生搓了搓手,“那,萬一您不來,或是跑了呢?東西不得砸我手裏了?”
唐臧月笑道:“生意有風險是正常的,實在不放心,小哥可以請點人,到時候我們當面點清楚,如何?”
“夫人敞快人。”
與蕭鍾離二人彙合後,蕭月春沒說什麽,默默地拉着架車子上的糧食。
蕭鍾離倒是想說什麽,卻被唐臧月制止了。他隻好接過蕭月春的活兒,埋頭拉
她讓兩人先走,在林間小路上,看左右無人後,便吹了下口哨。十五便躍然入眼簾。
十五單膝而跪,恭敬道:“老夫人。”
“晚上搞點事。”
十五:???
見這孩子一片茫然,唐臧月讓對方附耳過來,低語了幾句,才放十五離開。
采購東西花費時間久了些,但衙役們本就打算整頓一天,隔日出發,所以沒多說什麽。
唐臧月指揮大孫子二孫子挖簡單竈,雙胞胎去撿柴火,接着引領剩餘婦孺去采摘可以食用的野菜。
索性這些婦孺還算踏實可靠,能吃苦,沒讓唐臧月操心太多。
柳姨娘認這些東西很快,很快便教起玲姐兒來,她則負責帶五姑娘。
小五心思細膩,見采摘的野菜超過今日份的食用量,忍不住問道:“母親,這些野菜還有其他用途嗎?”
唐臧月:“做些腌菜,這個時節還有些野菜,我們徒步到流放之地,得花幾個月時間,中途即便有鎮子縣城補充些糧食,但新鮮菜不好弄。到時候天寒地凍的,少了蔬菜攝入,人容易生病。
還可以做些醬菜,隻是忘了采買些醬缸子。”
小五蕭月濃恭敬道:“多謝母親解惑。”
“無礙。”
這些人即便被原主管教有度,但總歸沒進過廚房,皆是男兒以練兵爲主,女眷以刺繡爲主,練過些防身之術罷了。思來想去,還是得她這個當家主母的帶。
說實話,唐臧月自己的手藝,也就那樣,能吃,卻稱不上多好吃。
她抓了把米扔鍋裏,用水攪合攪合,等最後熬煮好了,才将切好的野菜倒了進去。
完畢,見柳姨娘眉頭緊蹙,她主動問了句,“怎麽?”
柳姨娘不知當不當講,猶豫的模樣,看得唐臧月心焦。
唐臧月想着,這位不知朝廷變故和家中真正秘辛,說的話應當是周圍衙役能聽的,于是主動詢問。
柳姨娘被駭了下,須臾,才結巴道:“老、老夫人,這米好像沒淘過。”
唐臧月接碗筷的手微僵。
她仔細回憶了下。
嗯?有嗎?
好像有……
她居然連做飯最重要的步驟,淘米都忘了!
爲維持做當家主母的尊嚴,唐臧月幹咳了兩聲,掩飾尴尬,道:“許久沒下廚,難免生疏了些。”
其他人沒敢作答。
唯有年齡最小的玲姐兒,噗嗤笑出聲。
在對上唐臧月漫不經心的視線後,駭得渾身一個激靈,忙埋頭苦喝起祖母沒淘過米的野菜糙米粥。
氣氛,倒是和抄家前一樣祥和。
不,對比以前将軍府規矩多人雜,現在的蕭家人少了一層束縛,倒是顯得更爲自在、親近了些。
唯有不遠處啃着幹馍馍的張氏,眼巴巴地看着,摻和不進去。
在前婆婆去采購後,張氏多次給四郎眼神示意,但對方都當視而不見,沒有任何表示。
張氏急了,想向蕭景歡靠近,卻被大房的蕭鍾陸強勢攔下。
“張嬸既與四叔和離,應當知曉男女大妨。”
張氏咬着下唇,欲哭無淚道:“陸哥兒,再怎麽說你也喊了我四叔母這麽多年,怎生分成這樣?你這是要寒四叔母的心呐!”
見蕭鍾陸不爲所動,張氏咬起後槽牙,道:“可是老夫人讓你這麽做的?這是防着誰……”
蕭鍾陸:“嬸子若是有臉皮,不該在祖母離去後,在我們這些晚輩面前擺譜。害我們蕭家落得這副田地的,難道不是嬸子對那養子的偏寵嗎?”
張氏臉色刹時難看,再一看周圍,姑且不說柳姨娘那房被吓得不輕,就是其他看熱鬧的衙役,看她也是一副鄙夷的模樣。
“怎麽我們隊伍裏還多了一個人?”
“你這幾日奔波傻了?她,你都不認識?”
“我應當認識?”
“她就是名滿京城,将軍府那位寵愛養子多過親子的四夫人啊。”
“原是她啊。”
在将軍府還沒垮之前,官戶大家誰不背裏嗤笑張氏的行爲?越是大戶人家,越是重視血緣關系,要是自家孩子遭農家那番對待,不說報複在養子身上也就罷了,就這張氏糊塗,還偏寵那養子。
誰看了不搖頭?
不愧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思想狹隘。若不是将軍府老夫人主持大局,隻怕這真假二少爺一事還會鬧出更多荒唐來。
也經過這番笑談,官家府邸自是對嫡子們嚴加看守,想娶個玩意兒可以,擡爲側室也沒問題,得在出了子嗣才有資格。至于正室位置,必須門當戶對,他們府邸可丢不起那臉,讓小門小戶的女子過門,叫他人看笑話。
大戶人家,最講究臉面。
将軍府出了張氏這顆老鼠屎,可謂是丢盡了臉面。
以前小打小鬧便罷,将軍府這次因張氏維護的養子栽了這麽大跟頭。縱她重來一回,想彌補,也得看蕭家人吃不吃這套。
張氏臉色青了一陣,又白了一陣,最後對着蕭景歡低喊:“四郎,我知錯了四郎,你就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兒上,原諒我這一次吧四郎……”
這聲音帶着哭腔,婉轉且悠長,叫人聽了怪心疼的。
這也是張氏成親多年,慣用的招數,隻要這麽哭求,蕭景歡定會原諒自己。
可縱然蕭景歡再好糊弄,再荒唐,也是蕭家人,也能看清楚局勢。
若張氏在将軍府出事第一時間共進退,蕭景歡還不會将過錯怪在張氏身上,更多的是恨養子養了這麽多年成爲将軍府敗落的劊子手!
且,張氏在将軍府抄家前離開,壓根沒支會過府中任何人,按照娘的意思,她是偷偷摸摸……
這,如何讓蕭景歡忍得了?
難道在張氏心底,隻有那養子是家人,他們蕭家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上那白眼狼不成?!
蕭景歡撥開大侄子,後者皺眉想阻攔,“四叔。”
蕭景歡頹靡道:“我隻是有件事想确認一下,好讓我徹底死心。”
張氏心底咯噔了下,就連堅持的蕭鍾陸也放了行,讓出道來,“行。”
蕭景歡一雙眸,緊緊凝視着張氏。
“我就一個問題,當時蕭家被抄,你是不是如娘所說,想帶着私款偷偷離府,沒有支會任何人。”
張氏想撒謊的。
可她和蕭景歡隔的不是幾夜的時間,而是整整幾十年的夜晚。
她第一次後悔時,就在心中模拟當年若是不偏袒那畜生該如何,若是未抄家又當如何?若是抄了家,與蕭家共進退又作如何?
再次看到活生生的蕭景歡,想要說的謊言哽在喉嚨,怎麽也對不住四郎對她真摯的感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