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窗邊,低頭看着書,斜陽從窗外灑入,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眉間慣有的疏離冷漠,好像都因此而消散無蹤了,整個人清隽又儒雅。
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殺伐果斷的陸國公,而是一個文雅的飽讀之士般。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臉廓俊美絕倫,微阖的眼睑下,鴉羽般的睫毛,被投下一片陰影,挺鼻薄唇,賞心悅目。
然而陶夭此刻,卻無心欣賞。
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屋裏,她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正暗忖他的來意,男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擡眸淡淡看來,“回來了?”
“是的,九叔。”陶夭立即斂下思緒,走近兩步,給他行了禮。
“坐吧。”陸九淵道。
“哦。”陶夭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擱在膝上,一派乖巧可人的樣子。
陸九淵頓了下,不自覺地緩和了面色,溫聲問:“今日在鹿鳴書院分别後,你去了哪裏?”
“我回了陶家啊。”陶夭乖巧道。
“之後呢?”
“之後陶憐說餓了,非要叫我帶她去外面吃東西,所以我倆便去市集的面攤吃了一碗羊肉面。”陶夭回道。
“除此,就沒去别的地方了?”陸九淵淡淡問,修長的手指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
那一下一下,富有節奏的“咚咚咚”的聲音,令陶夭莫名感到一陣壓力。
她猶豫了下,才道:“還去了醉月樓。”
“不是吃過羊肉面了麽,還去那裏做什麽?”陸九淵聲音低沉地問。
“我答應了小昊,要給他帶醉月樓的燒鵝的。”陶夭老實交代道。
“嗯,那在醉月樓可是遇上了什麽人?”陸九淵接着問道。
對上他銳利的眸子,陶夭心裏有些虛,否認道:“沒有……”
“沒有麽?可是人家醉月樓的掌櫃,卻找上門來了,說你砸壞了他們的酒樓,要我們給個交代。”陸九淵道。
陶夭愣了下,反應過來,怒聲斥道:“放屁!”
陸九淵眉頭微皺,訓斥道:“不可說髒話!”
聞言,陶夭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小臉滿是懊惱,小聲解釋道:“九叔,我不是罵你,我是罵于掌櫃,我真是太生氣了。”
陸九淵指尖按了按眉心,“所以,是于掌櫃冤枉了你?”
“當然是他冤枉我的,我就在那裏買了一隻燒鵝而已,怎麽就把他們的酒樓給砸了?
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砸壞他什麽?
這明明就是誣蔑嘛,九叔那麽英明,難道看不出來?”
“還不說實話?”陸九淵瞥了她一眼,突然加重了語氣。
陶夭氣勢一弱,垮下小臉,“好吧,其實我遇到了五皇子那個倒黴鬼,他……”
她頓了下,沒再往下說。
“他什麽?”陸九淵黑眸微眯,早就看出來她對自己有所隐瞞。
陶夭觑了觑他的面色,小聲道:“他調戲我,不讓我走,我情急之下,隻好暴露了他的身份,然後趁亂跑掉了。
他定是不甘心,然後和于掌櫃一起,蓄意誣蔑我……”
陸九淵聽後,俊臉上已然覆了寒霜,薄唇抿緊,深沉黑眸中,隐約劃過冷冽的殺意。
“我真的沒有砸人家的酒樓,九叔你要信我。”陶夭見他俊臉沉得吓人,還以爲他不信自己的話,聲音急切地說。
見狀,陸九淵斂去殺意,目光落在她身上,抿唇問:“有沒受傷?”
陶夭一愣,搖搖頭,“沒有啊,我跑得可快了。”頓了頓,她起身走近兩步,拉着他的袖子,邀功的語氣道,“九叔,我是不是很機靈?”
陸九淵怔了下,目光落在她漂亮的小臉上,俊臉上的寒霜,不自覺褪去,隐約多了一層柔和。
看着她乖巧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的,他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嗯。”
陶夭聞言,心裏一松。
媽呀,剛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還以爲他不信她,要懲戒她呢。
整個人松懈下來後,她便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因爲剛才精神繃得太緊了,嘴裏很幹,便順手端過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然後她烏黑漂亮,似珠玉一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陸九淵,很是委屈地說:“九叔,于掌櫃誣蔑我,你可要爲我讨回公道啊……”
陸九淵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茶杯上,出神了一會兒,原本想提醒她的,可對上她麋鹿般無辜的眸子時,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嗓音低沉地“嗯”了一聲,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陶夭聞言,也立即起了身,“好的,九叔慢走。”
陸九淵身形頓了下,卻什麽也沒再說,擡腳往外走去。
陶夭目送他走遠後,忍不住小聲嘀咕:“九叔的耳朵怎麽那麽紅?真是奇了怪了。”
她聳了聳肩。
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她歎了口氣。
她真是沒想到于掌櫃會找上門來,誣蔑她砸壞了他的酒樓。
真是太可惡了!
但這件事情,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五皇子指使的。
五皇子真是個陰險又卑劣的小人。
她今日太倒黴了,竟然會遇上他那樣的人渣。
不過好在陸九淵是信她的。
否則她就要遭殃了!
想到此,她微松了口氣,讓冬兒幫她捶肩。
今日鹿鳴書院牆外,她可能用力過猛了,此時肩膀又酸又疼。
陸九淵出了庭芳院後,便回了摘星堂。
才進書房,烏澤便回來了。
“……屬下探查清楚了,醉月樓,是五皇子命人砸壞的,事後卻讓于掌櫃栽贓到夫人頭上。
那于掌櫃今日來府中讨公道,也是受了五皇子的指使。
原本那些人還不肯說實話,屬下用了一些手段後,他們全都交代了。
夫人确實是被冤枉的!”
陸九淵聽後,眉間染上寒霜,冷冽懾人,“我陸九淵的人,他們也敢随意欺辱誣蔑,真是太不将我放在眼裏了。”
烏澤一聽,就知道某些人要倒大黴了。
他抑制着心頭的興奮,積極地請示道:“國公要怎麽做?”
“祁峰今日搞這麽一出,明日朝上,禦史定會彈劾我,說我禦内不嚴,縱容妻子胡作非爲,坑害百姓。”陸九淵淡淡道。
烏澤皺眉,“這五皇子還真是卑劣!”
“我看祁峰是安生日子過太久了,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你即刻搜集祁峰犯事的證據,令人呈到皇上的禦案。”
烏澤眼睛一亮,國公這招先發制人,真是高。
“屬下這便去!”他恭敬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