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的另一邊，李文川一條胳膊随意搭在曲起的膝蓋上，聞之淡淡回道：“聯邦。”
姚貝的聲音緊随而來，“塗苒逃跑那次阈門打開，你沒有進入阈？”
“沒有，那次阈關閉之後，阈門又接連開了兩次，對面那夥警衛是第一次進來的，我是第二次。”
“爲什麽執行部警衛也可以進入阈？”姚貝又問，明明她離開的時候，聯邦還在抓捕塗苒，其他的和往常一樣，怎麽才這麽短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管不住。”李文川頭仰靠在牆上，悠哉地晃着手臂，語氣不屑，“塗苒逃跑那一次，那群警衛親眼見證了内丹的威力，不甘心内丹隻讓拓荒者拿，都往阈裏擠。當時那場景，一般人可攔不住。”
“攔不住？”
姚貝可不相信“攔不住”這三個字。
聯邦高層的那點兒小心思，她不用過腦子都猜得到。
等那些争着搶着進入阈的人拼死拼活找到内丹後，上邊那些人再想辦法拿走，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内丹，當然不會攔，反正死的不是他們。
對于姚貝的疑問，李文川隻是無聲笑了笑。
兩人都心知肚明。
因爲是在監獄裏，他們的對話會被監視和監聽，兩人默契地隻談論些已經不是秘密的事，三五分鍾後就結束，兩人各自回床休息。
主星是夜晚，4344星同樣也是夜晚。
塗苒靠在一塊背風的巨石上，雙手環胸，百無聊賴地仰望4344星的星空。
這裏的夜空很漂亮，不是白天的那灰沉，是紫色的，深邃的紫光鋪撒在整片天空，可以看到光束的紋路，在其中零零散散有幾顆星星。
星星這個東西在聯邦的天空是不存在的，聯邦空氣污染嚴重，天上連個鳥也沒有。
阈的天空也看不到，阈一到晚上那個天黑的仿佛要壓下來一樣，就仿佛存在于宇宙的最角落，周圍沒有星星一般。
塗苒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星星了，很認真地欣賞。
直到，手裏捧着一個小型精神力測試儀的唐影走過來。
塗苒眼角餘光注意到她往這邊走過來，并沒有轉頭看她，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就完完全全無視她。
唐影都在她眼前站定了，塗苒也沒有反應。
唐影擰着眉頭，面色不悅，“你看不到我嗎？”
塗苒故作驚訝，仰頭望着她，“呀，唐秘什麽時候來的？是要和我一起看星星嗎？我這塊兒石頭小，可能坐不下你。”
唐影又豈會聽不出她語氣裏的陰陽怪氣，臉上都結了一層冰，“現在需要測試你的精神力，請站起來。”
塗苒很配合地站起來。
唐影将手上的精神力測試儀擡起，塗苒頓了頓，把手放上去。
儀表上的數值開始往上升。
直到停在了61。
精神力等級：61。
這個結果塗苒早就知道，沒什麽意外，數值定格之後，她就将手收回去，反觀唐影，盯着儀表上的數值看了許久，才将儀表關掉，一隻手捏住垂在身側。
擡頭望着塗苒，開口，“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精神力在短期内從0升到61的人。”
塗苒眼裏是不達眼底的笑，揚了揚下巴，示意唐影看身後的無人機。
唐影扭頭看去，正不明白塗苒是什麽意思，塗苒的聲音就傳來，“可以讓它們暫時離開嗎？”
唐影擡手做了個手勢，無人機立馬轉了個身，飛向其他人。
唐影轉過身來，看向塗苒，“現在可以說了吧？”
塗苒也不僞裝了，面色格外的冷，“我聽機甲研究員說，你們每一次與異獸對戰，都會提前估計好機甲的各種可能性損傷，做好機甲修補材料的準備。”
“是，這件事一般情況下由我負責。”唐影直截了當。
塗苒：“我這次使用的機甲，沒有相應修補材料，明天我沒有機甲可用。”
唐影眉頭一蹙，“我已經讓他們多準備一份輕型機甲的材料。”
塗苒觀察着唐影臉上的表情，眯了眯眼，“你知道我用的這架機甲是幾年前的舊款嗎？”
“舊款？”唐影詫然，搖頭，“我不知道。”
塗苒盯着她，抿唇不語。
“所以你懷疑我是故意的？”唐影恍然明白塗苒剛剛爲什麽對她是那種态度。
雖然之前塗苒也沒有表示出對她的喜歡，但是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剛剛卻直接無視她。
“我确實懷疑你，”塗苒坦然，後退幾步，靠着巨石，雙手環胸，上下審視唐影，“你之前對我表現出來的一直都是敵意，機甲挑選挑了一個舊款是我的原因，和你沒關系，但是準備機甲材料是由你負責的，我以爲你不會粗心到這種程度。”
塗苒吸了一口氣，語氣一轉，“不過現在看來，你确實能粗心到這種程度。”
唐影：“……”
雖然被塗苒這樣說很丢臉，心裏也很不舒服，但是不得不說，塗苒說得是對的。
她還是出于作爲葉宏慈秘書，很認真的解釋道：“我對機甲沒有研究，一時沒有辨别出那架機甲是舊款，直接和機甲研究部說多準備一份輕型機甲的材料，造成你現在這個情況，确實是我的疏忽。”
頓了頓，唐影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我之前因爲個人原因，對你存在一些偏見，表現出來的态度不佳，讓你對我做人做事存有質疑，我向你表示抱歉。”
唐影低了低頭表示歉意，動作一閃而過，快到塗苒幾乎沒看清，但是唐影這麽眼高于頂的一個人做到這份上，比一般人跪下都有誠意。
塗苒也不會抓着不放，唐影對她态度好不好，她一點都不關心，她所重視的是對方别背後耍小心思，她讨厭這種勾心鬥角。
現在都說明白了，對誰也好。
“以上的話，都是我以葉首長秘書的身份和你說的。”
塗苒挑眉，“那你作爲唐影有什麽話想和我說？”
“我，唐影，不是你以爲的那種小人，我就是不喜歡你屌炸天的樣子，但我不會背後捅刀子，專門給你弄個舊機甲？專門不給你準備材料？我心眼沒這麽小，我跟着葉首長幹，我就不會做給葉首長臉上抹黑的事，你放一百個心！再有，我臉臭是天生的！”
一口氣說完，唐影長籲一口氣，又恢複之前冷酷無情的模樣，和剛才破口吐槽的人天差地别。
塗苒：“……”變臉變真夠快。
“你機甲的事，我會和機甲研究員商量，你早點休息。”唐影說完就要走。
塗苒叫住她，“不用了，機甲研究員已經說要給我從主星傳送一架新機甲。”
唐影身形頓住，回頭看她，“傳送新的？主星同意了？”
“對。”塗苒點頭，“現在可能已經傳送過來了。”
此時的她并不知道，曾經的唐影在一次戰鬥中機甲近乎散架，修補材料嚴重不足，彙報主星，主星也沒有同意傳送一架新機甲過來。
唐影失神地點了點頭，“那很好……我不用浪費時間給你想辦法了，你……早點睡。”
說罷，她就匆匆離開。
塗苒又用原來的姿勢坐會地面，靠着石頭仰望星空。
此刻，機甲已經傳送到4344星，她感受到了機甲的方向。
可惜，她不能說，隻能裝作毫不知情，等着無人機去尋找。
夜間的4344星還是有些涼意，風在石林裏流竄，塗苒抱緊了胳膊。
她沒有睡意，她還在等一個人。
唐影走二十分鍾，又有人靠近，步伐穩健，是個練家子。
塗苒從膝蓋上擡起頭來，看到了來人。
葉宏慈。
她就知道，葉宏慈坐不住，一定會來找她。
“葉首長。”塗苒站起身，唇畔含笑，“葉首長還沒睡？”
葉宏慈搖了搖頭，在塗苒剛才所坐的位置旁邊坐下，又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你也過來坐，站着風大，怪冷的。”
塗苒笑了笑，坐回去。
兩人并肩坐在石頭底下，風吹過石頭上的空洞，發出悠長空靈的響聲。
“今天那頭巨熊，就是指揮？”葉宏慈直入主題。
“嗯。”塗苒聲音很輕，幾乎随風飄散。
“你是怎麽找到的？”葉宏慈問，她聲音有些急迫，近乎失去了她往日的從容，身爲首長，哪怕是與異獸對決，她也沒如此失态過。
她很清楚獸群指揮的重要性，人類如今面對的最大難題就是聯合起來的獸群，隻要獸群不聯合，憑借人類制造出來的機甲對付異獸，收複荒蕪星指日可待。
塗苒在此之前已經想好了答案。
“一眼看去，獸群之中它最可疑，站在外圍安全地帶，眼裏沒有其他異獸的那種瘋狂，周圍的異獸還都從它身邊繞着過去，不擠它，我就覺得它可能是。”
塗苒又補充，“當然也有運氣成分在，我找了七八個可疑的異種，先選它驗證，沒想到就成功了。”
她不清楚聯邦世界的事情暴露了多少，葉宏慈知不知道異能這個東西，她隻能先試探。
聽到她編的有些合理又有些荒謬的理由，葉宏慈失笑，搖了搖頭，歎息，“你真的很謹慎。”
塗苒抹了把臉，心中悲涼，所以說，那些從聯邦來的人把異能的事也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