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讓你立刻站住!”路易斯大吼道,“你背叛了神王,現在已經沒有初代塔主的權力了!”
“樂園到達虛拟世界之後,幾乎和整個世界融爲了一體,他們的精神意識可以随意操控虛拟世界的時空和環境。”羅蘭就像沒聽見似的走到路易斯身前,她站住腳,腦門幾乎頂在了槍口上,“我想便攜式意識傳送儀隻是個幌子,他們耗費巨大的資源研制出來,隻是爲了混淆視聽而已。
實際上,他們的意識并沒有在人生艙裏,而是直接連接了後台管理系統,對吧?”
路易斯的手指停在扳機上,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别再動了,我真的會……”
“路易斯!”羅蘭突然呵斥道,“你以爲自己在對誰說話?這種玩具能傷害到我嗎?!
我命令你,放下武器!”
路易斯震驚地看着她,雙臂不受控制似的垂下去,武器脫手而出。
“這……這怎麽可能,我并沒有想要……”
路易斯的話還沒有說完,羅蘭已經迅速撿起武器,抵在他的太陽穴上。
“這是潛意識規則,看來樂園的科學家們還是百密一疏,他們忘記了,曾經給你灌輸過什麽。”羅蘭微微扯起嘴角,“當初爲了讓你們聽從我的命令,在你們每次充電的時候,樂園都會給你們灌輸要聽從初代命令的潛意識規則。
看來他們壓根就沒有料到,有一天我還會回到這裏。”
“潛意識規則?那是給【蛙】們灌輸的東西,我……我不是!我不是【蛙】!”路易斯慌張地說道,“我是神王的守護者,他親口封我爲守護者!我是樂園的人!”
“你是樂園的人?”羅蘭饒有深意地看向路易斯的滑輪,“那你的雙腿呢?”
“我的雙腿……我的雙腿……”路易斯低頭看去,他越來越驚恐,捂着自己的腦袋,崩潰地喃喃自語,“不!我不是【蛙】,我要守護這裏,我是守護者……”
“在你認爲别人已經被洗腦之前,就該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其中的一員。”羅蘭沒有扣動扳機,而是轉身又走回了樓下,“路易斯,告訴我樂園的意識主要分布在哪些儀器裏?”
“全部……他們的意識像病毒般與系統融合在一起,可是要清除的話實際上也很簡單。
隻需要将他們意識傳遞的源頭,也就是他們的真身毀滅掉,就可以了。”路易斯平靜地回答道,“他們的真身就在你之前所處的1号空間站中,那裏經過改造,後台管理系統的線路直接通向那邊。
如果你不想殺他們的話,也可以直接切斷意識傳輸的線路,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當然要殺。”羅蘭在一台儀器前敲打着觸屏鍵盤,“但這仇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小分隊的成員們甚至連樂園那些人的面都沒有見過。
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先給樂園的人在虛拟世界建立軀體……
要複活曉玲和王辰宇的軀體,給他們不死之身。
對了,還有蜜糖、小智和星光界的那些靈體……讓我看看,得先想辦法恢複被删除的數據才行,需要一些時間。
路易斯,事情結束以後,你也應該去虛拟世界生活,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麽可留戀的了,不是嗎?”
路易斯沒有回答。
羅蘭的手指敲打了一會兒,擡眼看向二樓的高台,這才發現路易斯已經沒有了意識。
他仰靠在高台的圍欄上,手臂垂落在圍欄外,皮膚處有一個空洞的開口——他取下了自己的能源電池,這是一種絕對無法逆轉的死亡。
羅蘭擡眼看了一會兒,視線緩緩又回到儀器的屏幕上,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繼續敲打着鍵盤。
她想要全神貫注,卻還是會不自覺地走神,她想自己跟路易斯雖是老相識,卻并沒有什麽交情。
準确的說,他們之間的交集,也僅僅是上司和下屬而已。
可不知爲何,她感覺自己很難受。
腦海中總是回憶起久遠的往事:
「經過測試,你們當中,多巴胺分泌水平最高的人選是方曉玲。」羅蘭掃視着身前站立的五個人,最終視線停留在方曉玲臉上,「你願意爲全人類犧牲自己,承擔這個光榮的使命嗎?」
「羅蘭姐,這怎麽能算是犧牲呢?你不是說過,我的意識還會存活在虛拟世界嗎?」方曉玲笑着說道,「真的好期待你所說的那個世界呢,有日月星辰,有鮮花盛開……
對了,你還答應過我,一定會讓我看到油菜花地是什麽樣的,這真是太幸運了呢!」
「你怎麽能直呼初代大人的名諱?!」路易斯瞪了眼方曉玲,底部的輪子向前行進了幾寸,不服氣地說道,「初代大人,我剛才明明看到儀器上顯示的數值了,我的大腦多巴胺每秒分泌最高水平要比方曉玲多3.47,爲什麽偏偏是她而不是我呢?!」
「因爲……」羅蘭看着一臉嚴肅的路易斯,又看向滿臉堆笑的方曉玲。
片刻之後,羅蘭突然皺下了眉頭,毅然決然地說道,「因爲她會微笑,而你不會。」
其實在那時候,羅蘭的心裏還有後半句沒說,她讨厭方曉玲的微笑,所以恨不得立刻送她進手術室。
在這個處處都是謊言和罪惡的世界裏,不該有人這樣沒心沒肺地微笑——特别是對于命運悲慘的蛙族來說。
快速敲打着的手指突然停頓,羅蘭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想要将那些記憶壓制回去。
長久以來,她都秉持着極其自私的心态,隻有這樣,她才不會被深深的愧疚給淹沒和吞噬。
高我立于至高無上的人生艙中,小我卻莫名其妙地加入了小分隊。
一邊以爲自己可以永遠肆無忌憚地逃避,另一邊卻在不知不覺地贖罪。
“好妹妹……好妹妹……”羅蘭點擊了【确認】的鍵位,後台管理系統顯示方曉玲的軀體已經恢複成功,她喃喃自語着,“不管我做什麽,都無法彌補我對你犯下的罪過。
那些事實,即使在我和你關系最好的時刻,我也無法對你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