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閣下，喬尼斯團長回來了！”
中午時分，費列軍暫時看不到攻破陣線的希望，自行退卻了。
在前方征戰的喬尼斯等人終于回來。
但是戰鬥仍然沒有停止，隻是中場休息，各自收拾。
黑石堡附近，仍然不斷有流民與奴隸組成的雜牌軍正在被趕來，準備投入接下來的戰鬥。
費列軍表現出了不惜一切代價的姿态。
“再這樣下去，連春耕都要耽擱了。”
羅蘭歎息了一聲，對衆人說道。
冷兵器時代的戰争是要避開農忙的，春耕秋收過後，才方便征戰。
雖然萊納世界得到了來自亞特萊茵的魔法技術援助，但在民生領域還是相當薄弱。
也就是這些年來，才逐漸得到發展。
但剛剛萌芽，就遇到戰争，誰也沒轍。
除非有神靈顯聖，降下豐饒賜福之類的神迹。
喬尼斯聽明白了羅蘭的潛台詞，意思就是耽擱了春耕的話，秋天就沒得什麽收成了。
那樣就算打下諾森領，也要盜匪四起，民不聊生。
而把這口鍋丢給費列，又有可能讓他組織起更多亡命之徒，不顧一切朝薩瓦蘭地區攻擊。
到那時候，連原本富裕安甯的薩瓦蘭地區都要被拖累，整個國家陷入饑荒和瘟疫。
“算了，先不管那些。”羅蘭把話題轉移回當前，“你來說說看，那幫紫皮獸人怎麽樣？”
喬尼斯道：“确實無愧于戰鬥民族之名，堪稱完美的士兵。”
“是嗎？我們的賽裏斯魔武者還比不上他們？”
“确實還比不上，畢竟就算血鷹銳士，也隻鍛煉到了二階水準，那還隻是是靠着武器裝備和各種法術道具堆積上去的實力。
如果抛開那些外物不論，整體的素質甚至都還未必見得能夠達到二階。”
羅蘭道：“果然，發展剛剛起步，還是不行啊。”
喬尼斯道：“除此之外，武器裝備和各種戰鬥專長，技能也有所不如。”
林格接話道：“位階這種東西隻是一個地基。
空有位階而沒有相應的裝備或者技巧，實力确實差天隔地。”
羅蘭沉思了一陣，又再問道：“那昆尼斯丁的親衛隊呢？”
“這個，我倒是暫時還沒有和他們交過手。
不過我對此早已有所重視，還派了好幾波斥候前往偵察。”
說到這裏，喬尼斯詢問手底下的人，想要看看有沒有人成功偵察到有用的情報。
剛好有人知道這事，回禀道：“早上回來一個小隊，隻是當時正在戰鬥，還來不及禀報。”
喬尼斯看了羅蘭一眼：“要不，把他們召進來問問？”
羅蘭道：“好。”
不久之後，斥候隊長進來。
“你把看到的情況講一講。”
喬尼斯對那斥候隊長道。
斥候隊長回答道：“那些獸人普遍都有不弱的鬥氣，還能附在拳腳或者兵刃上面，作附魔的攻擊。”
這是一種類似戰技的手段，低階武者需要在使用技能的時候才能短暫爆發，達成這樣的效果。
這就好比百米沖刺，有人能夠做到長跑都這樣，那就相當恐怖了。
完全就是超越一個大階位的存在。
“這是中等以上階位的标志，按照這樣看來，就算不是四階水準也差不了多少了，依靠武器裝備或者各種手段完全能夠達到四階戰力。”
羅蘭沉思之中，喬尼斯又再問起那些人的數量和其他情況，大緻判斷這幫親衛的總人數在3個10人夥以上，普遍擁有三到四階（5~8級）的等級，頭目則是五階水準。
和翠娜所提供的情報相互對照，可知裏面還有四名獸人，應該是被魔藥或者各種特殊辦法提升到六階的貼身護衛，真正的心腹。
更爲驚人的是，那幫獸人竟然把魔法裝備全面列裝。
絕大多數冒險者，四處任務攢錢，大筆大筆的開銷花費在各種消耗品上面，到頭來，所用的武器裝備都是一兩百金币左右的低檔貨。
這也就是爲什麽，賽裏斯學派的符文融合煉金術鍛造出來的銀鱗铠甲會受歡迎。
因爲它物美價廉，僅僅隻需要個位數的金币，就相當于原來價值數十金币甚至上百金币的附魔铠甲。
但是昆尼斯丁虧待誰都不可能虧待自己的親衛，他們所穿戴的，至少也得價值幾百上千金币。
當中附帶好些魔法效果，說不定還有套裝特性。
尤其那些頭目或者貼身護衛，有可能配備全套高級裝備。
那是高魔文明才能量産的造物，通常萬金以上一件，放在低魔世界都能夠冒充神器了。
喬尼斯受到羅蘭提攜，也算開始飛黃騰達。
但是各種法術道具和軍需辎重搞了不少，都還沒能搞到這麽一套。
畢竟這些東西不但費錢，還得費時費力，托付各種關系去定做，不是那麽輕松簡單就能買到的。
“料敵從寬，姑且就認爲他們把頭盔，铠甲，護胫，鞋子，腰帶，配飾，武器，護盾等一整套裝備都弄齊了吧。
還要算上卷軸協會肯定不缺的各種法術卷軸，就是不知道道具施法的培訓程度如何……”
斥候隊長退下之後，羅蘭再度書寫，把新增的“因素”添加到了算籌上。
這一次，他沒有再用簽筒搖晃的方式，而是純以魔力凝聚文字。
随着一道道符文在指掌之間飛舞，他掐指運算。
“唔……怎麽感覺勝率更低了？
不過這也說明，我的「運籌術」正在變得精準，這是比之前更加可信的結果。”
羅蘭同時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
“呼，總算弄完了。”
“這麽大個營地，都沒有幾個醫生幫忙的嗎？”
戰鬥結束之後，雙方各自退去，帶來好些死傷。
維安和帕米爾兩個醫館出身的學徒被抓壯丁，充當臨時的醫生。
結果看着滿營的傷兵和病人，都不由得有些心裏發怵。
這場面，沒有見過啊。
但事已至此，也隻能硬着頭皮忙碌起來。
他們用從嘉陀斯那裏聽來學來的知識，先給受傷的人處理傷口。
幸好這個世界存在治療魔法這種東西。
他們所需要做的，隻是一些學徒級的操作，比如清創和縫合。
沒有麻藥就靠大棒把人打暈。
箭矢帶着倒鈎，就用匕首割開皮肉。
骨折骨裂就用夾闆固定。
一番中世紀式的野蠻操作，終究還是勉強過關。
在這期間，最有用的還是運用知識進行道具施法。
由于這邊的物資大多都是賽裏斯魔法牌，他們賽裏斯語三級的語言水平再次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天，費列軍再度挑釁，而翠娜也受了羅蘭委托出戰，負責抵擋昆尼斯丁進攻。
這一次，這名獸人變得更加狂躁，竟然親自現身，來到陣前。
“我已經摸透了那條綠龍的實力，她才剛剛成年，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還是跟昨天一樣，我來拖住她，你們尋機會攻破對面營地，然後一舉殲敵。
務必要滅了那些亞特萊茵來的傭兵，讓他們不敢再插手這邊的局勢！”
費列手底下的大将無法拒絕，隻得點頭稱是。
昆尼斯丁并不知道的是，羅蘭在對面營地裏面看着他。
借由附着在前線士兵身上的「窺視魔眼」，他觀察到了這個來自異世界的高階對手，還有緊緊跟随在他身邊的那些難纏敵人。
“親衛……這個關鍵詞究竟意味着什麽呢？”
羅蘭喃喃自語。
“閣下，何必這麽在意這件事？
預言術原本就是這樣的。
如果說它是我們制勝關鍵的話，那也未必見得是唯一的關鍵。”
林格勸說道。
羅蘭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伱有所不知。
我創造這一法術，除了跟預言有關之外，還涉及到了夢境推演，智慧索引這些的法術成分，也是我對賽裏斯符文進行魔法化改造的重要成果。
它的本質，是用語言學的原理，而非神靈偉力進行預言。”
林格聞言微怔。
「預言術」的原理，的确和神靈偉力密切相關。
傳統上認爲，所謂的預言，即是利用神靈偉力去溝通天地萬物，從而獲得啓迪。
不分國家，民族，發展的曆程……
幾乎所有智慧物種，都曾有過對于“預言”的崇拜和依賴。
哪怕是在奧術發展非常發達的今日，許多高等文明都還仍然保留着對于此事的迷信。
經過奧術界的系列改革，亞特萊茵的「預言術」既是1級的入門奧術，又是終極的傳奇魔法。
這是從4級神術的同名法術改造而來，不同法師或者流派對其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也曾嘗試着以各自的原理去解構。
對于以語言文字爲研究對象的符文學派而言，預言之中包含着“言語”的法術成分，自然而然，也是重要的研究對象。
據他所知，這種法術一直都以混沌不清和極不靠譜而著稱。
隻有那些偉大的占星術士或者巫師之流，才能以星座星象或者言靈魔法的原理對其進行精研，從而得出相對準确的答案。
但即便如此，語焉不詳，模糊不清，仍然是這類法術的緻命缺陷。
聰明人已經完全習慣了那種神神叨叨的表現形式，學會從中摘取有用成分，然後忽略掉那些沒用的東西。
在林格看來，羅蘭之前作出的預言就是一個典型的失敗案例。
它太模糊了，乃至于沒有參考價值。
雖然戰鬥法師當中也有「預言術」、「變形術」、「傳送術」作三闆斧的說法，但那可是要有豐富經驗打底，才能利用好的法術。
它最大的價值，還是提供行動策略上面的建議。
具體執行，還是得靠臨機應變。
了解了林格的想法之後，羅蘭耐心解釋道：“你說的這些我當然也明白，但我的「預言術」和那些神術或者星象、言靈發展過來的「預言術」有所不同。
它的本質是一種大模型，是基于語義分析和魔法意義所形成的神經網絡。
我之所以把它命名爲「運籌術」，而不是沿用‘預言’的稱呼，就是爲了指明其本質，應該屬于推演分析那一類的路線。
它是一種統計和分析的過程，更是靠着語義上的聯結，尋找萬事萬物之間聯系，從而打開思路，代替思考的方法！”
“代替思考……”林格感覺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不錯，它的本質，就是一種智慧性的演繹……
如果達到極緻，将能以凡人之身，擁有類似神靈的智慧。
簡而言之，就是一切盡在掌握！”
這就涉及到“拉普拉斯妖”的原理了。
羅蘭目前對這個魔法的研究還在起步之中，甚至于，沒有擺脫「神術·預言」以及「奧術·預言」的根本，還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符文系法術。
也正因爲如此，才容易叫人誤會，把它歸結于神棍似的模糊說法。
但實際上，羅蘭認爲這種法術的特性是非常精密和客觀理性的，其他字迹辨認不清也就罷了，能夠辨認清楚的，一定有着非常高的參考價值。
因爲語言不但是交流的媒介，也是思考的工具。
這種法術，代替了“溝通瑪那”和“加以思考”的功能，是自身靈性和智慧的體現。
可以等同于信任自己一樣，信任這個法術！
但想來想去，天都黑了，雙方各自鳴金收兵，都還無果，羅蘭也實在沒轍。
幹脆在營中走動走動，先散散心。
結果剛剛出門，就見維安和帕米爾兩個小子一臉苦逼的從旁邊經過，身上臭氣熏天。
“你們兩個幹什麽？”陪同在旁的拉比奧看見他們就沒什麽好氣，實際上也是擔心他們沖撞貴人，惹來麻煩。
羅蘭笑着擺了擺手，和善詢問道：“你們兩個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閣……閣下……病人拉稀了……”
帕米爾欲哭無淚。
早知道新兵不能上陣，還要幹這麽多雜活，他才不來呢。
維安倒是比他成熟穩重許多，向羅蘭解釋道：“那家夥竟然偷吃我們帶來的巴豆！”
“巴豆？”
好有年代感的詞彙，帶着武俠小說的感覺。
羅蘭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故事，好些下三濫的手段當中包含着蒙汗藥和巴豆。
嗯，當然，還有被發揚光大的石灰。
連武聖都說好用。
就在羅蘭觸及這三個關鍵詞彙時，腦海中突然仿佛有什麽機關被觸動，靈光如同閃電掠過。
“巴豆？這個世界怎麽會有巴豆？”
拉比奧也奇怪：“對呀，那不是羅蘭閣下杜撰出來的東西嗎？”
“哦，老德魯伊嘗百草，嘉陀斯先生著《本草綱目》，共同發現了一種帶有劇烈刺激性的瀉藥，因見羅蘭閣下你在某篇雜文提及過這個詞，就幹脆用它命名了。
那還是在來到萊納之後才發現的呢，說是可以用來治療沉寒痼冷、宿食積滞。
還有水腫腹大、痰飲喘滿、喉風喉痹……好一大堆症狀。”
維安解釋前因後果。
“那家夥簡直不要命了，偷了一大把！
還好沒吃幾口就被拉去值崗，要不然的話，說不定能直接拉死過去！”
帕米爾憤憤不平，同時也帶着險些闖下大禍的後怕。
“那東西竟然這麽厲害？”羅蘭連忙道，“你們帶了多少來？還有，它對異族有沒有效果？能不能被「偵測毒性」之類的魔法檢驗到？”
拉比奧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閣下的意思是……”
羅蘭肅然道：“我有一個預感，這東西或許會有大用。”
他以眼神示意，讓人不動聲色的驅離了附近的士兵，然後把維安和帕米爾叫到旁邊，繼續問話。
維安告知道：“我們帶過來的巴豆不少，足足好幾大袋呢，原本就是打算當成常藥來儲備的。”
然後又是知識豐富的林格告知：“紫皮獸人好像是雜食性的，也喜歡豆類制品，按理說來，可能會對他們生效。”
羅蘭詢問拉比奧：“你們有沒有抓住過紫皮獸人的俘虜？”
拉比奧一拍腦袋：“還真巧了，初次交手的時候就抓住過兩個，當時還以爲他們死了，沒想到還能救活……”
羅蘭吩咐道：“那好，即刻把他們提出來，用巴豆安排試驗。
我想要看看，這東西能不能令他們虛弱，如果能的話，要多久時間才能生效。”
一個多小時後，喜訊傳來：“羅蘭閣下，我們把巴豆混在大豆裏面煮給那兩個家夥，吃得津津有味，好像還挺喜歡呢，結果一個多小時就開始拉了，那叫一個昏天黑地啊……”
羅蘭哈哈大笑：“果然，好漢也架不住三泡稀！”
越來越多的“勝因”在彙聚。
羅蘭把這些因素以自己的方式凝煉符文算籌，再度掐指推算起來。
他愈發确信，這些巴豆就是制勝之機。
昔年無意之中帶給這個世界的一些東西，在這時候完美回環，成爲了自己解決問題的助力！
羅蘭福至心靈，就連傳奇天命，都在這一刻煌煌而亮，變得愈發澄明通透起來。
推算完畢，他面露笑意，對拉比奧，林格，納爾多等人道：“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你們都過來，聽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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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