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和自己的父親有過多沖突,在家裏待了一天,陸南就待不下去。
或許對自己的父親,一對父子隻有在天人隔閡時才能放下。不是老陸先走,就是陸南光榮,反正父子倆誰也不服誰,造成這一矛盾的原因是對于價值觀取向的不同。
曾經老陸也發達過,最闊的時候兜裏随時揣着萬八千。
在二叔沒有受傷時,老陸家的日子相當不錯,屬于鄉裏數一數二的富庶人家。老陸曾經與人合夥辦起一家磚廠,在那個年代日進鬥金,年底結餘能剩上幾萬塊。
眼看日子紅火起來,陸家老二上前線,去了,回來成了殘廢。開的好好的磚廠進賬不錯,一個工人和老陸在工作時砸斷腿,合夥人于是踢走老陸,選擇賣掉磚廠卷錢跑路。
可工人受傷不能不管,人是老陸叫來幹活的,老陸也受傷,于是打算死活不管,老二看不下去偷偷将自己的積蓄墊進去,但是還差不少。于是乎一紙狀書告的老陸傾家蕩産,大罵陸老二蠢貨一個。
這事稀裏糊塗讓老陸傾家蕩産,連妻子也跑回娘家,老陸也跟自己的親弟弟鬧的不可開交,日子各顧各的,頂多死後上柱香完事。随之而來的罰款和後續賠償問題,徹底讓老陸賣掉新修的宅子和田地,加上到處借錢才補齊窟窿,連東山再起的本錢都沒了。
現在的田地和老屋都是二叔的,在陸老二死後,老陸名正言順接收認爲是蠢貨親弟弟的家産,靠着死人的禮金才還清借款,吃了一筆死人錢。
事業失敗的老陸徹底擺爛,每天遊手好閑,不是親弟弟救濟,早就被追債的人逼上歪脖子樹。
陸南從小就看不起自己的父親,不就是傾家蕩産而已。
站在屋前的水稻田前,陸南伸了個腰,而老陸則背着噴霧機給水稻打藥。
“回來就跟條死蛇一樣,不知道下地幫老子做點活?”
陸南翻了個白眼:“瞧瞧你胳膊那麽白,我沒在家你有做農活?大早上下地幹活給誰看,機子裏面連農藥都沒兌,站地裏灑水好玩嗎?”
“白養你了,跟伱姐一樣都是白眼狼。”老陸喋喋不休叫罵着。
“不稀罕說你。”
“白眼狼,趁早退兵回來幫我幹農活。”
陸南張嘴說道:“自古以來常聞父教子保家衛國,從沒聽過老子教兒子當逃兵,你以爲當逃兵很光榮嗎?”
老陸停下手裏的活:“當兵有什麽好的,一個月兩三百來塊錢,對面那誰家的小子出去打工,跟着老闆幹了三年現在一個月一千多。你有個屁用,這世道沒錢說什麽都是假的。”
“那你讓他當你兒子啊!”
“我今天抽死你,站住!”
“整天錢不離嘴,我沒給你彙過錢是吧?”
老陸走上田埂:“那點錢有屁用,你老大不小了,不要娶媳婦蓋房子,就能那點錢頂天買上兩車磚頭。以後老子給你搭個墳頭,你就睡墳頭裏算逑。”
“瞧瞧,你這是老子能說出的話?”
一番争鋒相對的争吵過後,陸南直接扭頭離開。也别說什麽快死在部隊裏的話激将法,這隻能讓老陸加速上吊過程,陸南敢說一句功勞是差點沒命才換來的,并且好幾次槍林彈雨,腿上中彈取出好幾枚鋼珠。
聽見這些,老陸可以當場吊死歪脖子,敢說幹吊。
以前也是這樣,陸南聽了話退伍轉業,結果人生一塌糊塗。現在老陸依舊是這樣,跟他沒什麽好說的,這人把自己人生的失敗全部歸咎于旁人,不過老陸真的挺無辜的。
吃完早飯,陸南就被拉着去外公家串門子。
外公在隔壁縣,當年老陸的磚廠辦的紅紅火火時,老丈人對他禮遇有加,現在基本冷臉相對。陸南從小看慣人情冷暖,除了對姐弟倆外孫,因爲是親外孫。
堂兄弟家的農用三輪車捎帶送一程,來到鎮子坐上線路車進城,而後在汽車站裏換車。
坐在線路車上,陸南以爲路上會很颠簸,至少以前是這樣,但是平坦的大馬路讓陸南改觀。在車上時,老媽悄悄對陸南說外公家拆了,并且因爲外公就老媽一個孩子,家産都得歸老媽。
陸南對此記憶猶新,拆遷款剛進存折裏,老陸就火急火燎開展他自己的事業複興,不然他是打死都不會來這裏,當初姐弟倆沒錢上學,老陸都不肯屈尊前來,而且外公糟老頭子一個,也沒啥錢能給。
外公家拆遷款下來,幾經周折到了老陸手裏,而他的事業複興剛起步沒兩天,結果生産機械疊代,人家用機械打水泥磚,他還在人力燒青磚。
經過走訪調查後,老陸斥巨資購買機械生産,聯合幾個磚廠老闆偷偷去河道裏租船挖沙,被當場逮住,新開的磚廠直接關門大吉不說,自己蹲了局子,出來後賠的是底褲都沒有。開屁磚廠,去縣城裏買上房子是不香嗎?
來到外公居住的鄉鎮上,記憶中的房屋已經被畫上紅字,怎麽看怎麽舒服。陸南跟老媽說過,拆下來的錢别給老陸,直接去城裏買房。
陸南站在門口觀賞那筆走龍蛇的字體,然後一把就被老媽拎進屋子。
屋裏坐着十幾号人,有認識的親戚,也有不認識的親戚。被老媽挨個給親戚們展示展示那塊勳章,然後開始一頭霧水的認親戚環節,讓陸南更加懵逼。
“哈哈哈,可不是。”
老媽拍打着陸南的肩膀說:“現在是士官了,聽縣裏的領導說還要給小南提幹,以後就是軍官。其實軍官不軍官的無所謂,隻要小南平平安安就好,沒錢的日子也挺過來了。”
“要好好幹,不能給部隊丢臉。”
“以後就是軍官了,轉業地方能有政府編制,咱們以後跟着小南你享福。”
面對諸位七大媽八大姨的吹噓和巴結,陸南扯起嘴角笑了笑。爺壓根兒就沒打算現在提幹,并且拒絕了兩次,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這話不能說,得給老媽和外公的面子。
坐在闆凳上,陸南無聊的望着布滿蛛絲的天花闆,無所事事的玩弄自己右手上的水泡,這是溜鋼索的時候留下的水泡,三十米長的鋼索,徒手抓着溜過去。
正當發呆的時候,門外院子走進來三四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害羞腼腆的女孩,臉上畫着淡妝,扭扭捏捏跟随大人的腳步走進來。
陸南正感慨這那位親戚的表姐妹,好像沒見過啊?
來自一位特戰隊員的警惕性發揮作用,陸南四處查看準備溜号,還沒從後門跑出去就被老媽拎住命運的後頸丢回來,傻愣愣坐在椅子上手足無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