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南跑過的最長的二十公裏武裝越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邁開雙腿，隻知道跟随劉昀的背影跑，前面有劉昀在，陸南似乎感覺自己能一直跑下去。
身邊的戰友們不斷倒下，或者靠在路邊休息，想要喘上幾口氣繼續跑。
“陸南。”
“到！”
每跑一段距離，劉昀便喊一聲，陸南就回一聲。
這是劉昀能力所能及幫陸南的最後事情，用一聲聲點名，讓陸南提起精神。
不知跑了多久，陸南很長時間都沒有看見路邊有人，或許是第一？
也許是最後。
忽然，身前的劉昀腳步一崴摔倒在地，陸南走上去拉起他的槍帶。
“班長，我們是第一，第一！
咱們一連幹翻了夜老虎，他們的人在後面，我們不能給連長丢臉，不能給老趙丢臉。老趙的兵是最好的兵，最好的兵。”
劉昀手腳并用的爬起來，被陸南拉着槍帶往前走，每走兩步便停下。
“小陸，你在前面領跑，我跟在你後面。”
陸南放開他的槍帶，嘴角露出笑容，很高興能爲劉昀些事情。以往無論是在裝甲偵察連或者在這裏，都是劉昀帶着陸南走，現在自己也能帶他往前走了。
“班長？”
“到。”
“加油，勝利在望。”
“加油。”
往前跑了二十多米，陸南說：“班長。”
“到。”
三十米。
“班長。”
“到。”
五十米。
“班長。”
“到。”
耳邊的回應聲越來越微弱，陸南停下腳步，發現劉昀一瘸一拐已經被自己落下不遠，回過頭陸南跑上去，攙扶起劉昀的手臂。
劉昀掙紮着：“小陸，我不能帶你往前走了。”
“班長。”陸南喘着粗氣說：“别任性，要是老趙知道我丢下戰友不管，他會批評我的，徐平會看不起我的。我是老趙最好的兵之一，不能抛棄戰友，徐平知道了也會批評我的。”
“小陸，他們不會批評你。”
“會的。”
劉昀握住陸南的肩膀說：“你是我們帶過最好的兵，從來都沒有讓我們失望，現在也不要讓我們失望。”
陸南搖搖頭，拉起劉昀的槍帶往前走：“會的，訓練的時候有一次我駕駛戰車脫離作戰隊形，排長知道後很生氣，老趙扛下來，回去後徐平就批評過我。”
“不會的，這次不會。”劉昀發出幾乎是哀求的聲音，眼神迷離似乎失去所有的力量。
“會的。”
陸南已經想不了太多，扶起劉昀就往前走。
“老趙會批評我的，會的。”
“小陸~~~”
“沒多遠，我看見紅旗了。”陸南說。
劉昀努力睜開眼往前面看了下，前方依舊是蜿蜒的林中土路，根本沒有什麽紅旗。
“你先走，我後面就追上來了。”
陸南死死拽着槍帶：“不能停下來，班長你說過。如果實在不行，我陪你歇一小會兒，就兩分鍾，歇上兩分鍾我們繼續，不要放棄。”
“不能休息，休息了就起不來。”劉昀閉着眼，嘴裏喃喃說。
“那好，我們繼續跑。”
攙扶着劉昀，陸南一步一步往前面走。随着有人超過他，起先是耿繼輝，他看了一眼，看見陸南扶着一瘸一拐的劉昀往前走，或許是之前陸南扶過他，于是乎也伸手想要幫忙。
“不用，你繼續，小耿同志。”
耿繼輝擦了下臉上的汗水：“容我冒昧一句，列兵。你這樣隻會導緻你們兩個人都會被淘汰，放棄吧。”
陸南搖搖頭：“不抛棄，不放棄。”
“列兵，你的班長已經脫力昏迷，現在的他隻是憑借自己的下意識往前走。”
“不行，老趙告訴我不能抛棄戰友。”
“行吧。”耿繼輝歎了口氣：“祝你們兩個好運，争取在結束前抵達終點。”
“加油，學員菜鳥。”
“你也一樣，王八菜鳥。”
陸南從攙扶着劉昀，一步一步往終點走。看着身邊的劉昀，即使閉上眼也在一瘸一拐往前走，陸南感慨頗多。以往聽家鄉的老兵說過，在戰争時期強行軍，閉着眼一邊睡覺一邊跑，以前陸南不相信，但看見劉昀後，現在陸南相信了。
還真有這樣的事情，一邊睡覺一邊跑。
身邊的菜鳥不斷超越兩人，不知從身邊走過多少人，也有人勸陸南放棄劉昀，也有人鼓勵陸南加油。
一輛車駛來，坐在副駕駛的灰狼示意停下，而後拍了拍車門。
“菜鳥，你要扶着他完成選拔，然後一路扶着他加入特種部隊嗎？”
陸南扭過脖子：“灰狼，我可以。”
擡手看了一眼表，灰狼說：“離結束還有四十分鍾，前面大概還有五公裏距離，你就算爬到天黑也爬不過去，要我現在宣布你們兩個被淘汰嗎？”
“我可以。”
“菜鳥！”
陸南扶着劉昀往前一步一步的走，這讓灰狼既滿意又生氣，揮手示意司機開車。坐在後座上的谷狼沒有說話，隻是在汽車開走時，對陸南破天荒的豎起大拇指。
看見谷狼豎起的大拇指，陸南從心裏發自内心一笑，就這樣，即使回到一連，被老趙指着鼻子痛罵，也要将劉昀背過終點，大不了明年再來。
坐在副駕駛的灰狼歎氣道：“是個好兵，可惜了，希望他明年有勇氣再來。”
“明年他會來嗎？我蠻看好這個小夥子，有拼勁，夠膽識。”說話帶着濃郁湘西口音的土狼說。
“誰知道呢？”
當灰狼一群人開車離開後，很快另一輛車駛來。
高中隊沒有灰狼那樣的好脾氣。
“王八菜鳥，你打算扛着一具死屍去跟敵人戰鬥嗎？”
陸南停下腳步：“報告！戰鬥結束，我們準備衣錦還鄉。”
高中隊撓了撓頭：“你比他們聰明，找了一個體面的借口選擇退出。”
“報告！我沒有打算退出集訓。”
“那你爲什麽扛着一個已經淘汰的菜鳥？”
陸南咧起嘴：“報告！他是我班長，我是他的兵。”
高中隊俯視的看向陸南說：“他已經淘汰了，不可能通過選拔。”
“是！”
陸南滄然的擡起頭，緩緩将劉昀放在地上。
因爲高中隊說過，他不會犯錯，高中隊是找一個借口。
高中隊知道陸南在劉昀沒有确定被淘汰之下，絕對不會放棄，沒有人會選擇放棄自己的戰友。若是有，高中隊無疑會讓他第一個滾蛋，并且加以冷嘲熱諷。
放下劉昀之後，陸南一步三回頭，直到林中的樹木遮蓋自己的視線，才全力以赴向前跑。
“衛生員。”
在陸南消失在視野以後，高中隊站在車上說：“給傷員進行治療，送回原部隊，等他醒了之後，告訴他一句話。他的兵很好，比他想象中的更完美。”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