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動下,陸南站在籃球場邊發呆。
球場上的兵打球的叫喊聲喧嘩,排長段山嶽正在充當裁判進行比賽。
‘滴~~~滴’
一道哨聲響起,陸南下意識的向操場看去,回過頭來才發現是排長正在吹犯規。球場上很熱鬧,打球的人肆意揮灑着汗水,觀賽的人在籃球進框後絕不吝啬自己的掌聲和呐喊,都在爲各自的班級加油。
視線停留在腳下,墨綠色的解放鞋已經磨損出小口子,腳邊有一枚被人踩踏過後的煙蒂,煙嘴已經泛白,不知道煙蒂被人丢在這裏多久。
一個星期?
半個月?
都有可能。
陸南撿起煙蒂放進口袋裏,想着待會兒丢進垃圾桶中。
這幾天的訓練,在被徐平約談教育後,陸南再也沒有發揮失常過,甚至還在駕駛戰車障礙越野訓練中,取得不錯的成績。
可心中總有些失落,總會在不經意間回憶起那些曾經不好的畫面。一張要價三百塊的暫住證,搜遍全身隻有二十來塊,被人無情的毆打趕走,譏諷的笑聲是那麽刺耳;用笨拙的語言向小販讨價還價,隻爲了三毛錢······
害怕?
經曆過,陸南現在并不會害怕。隻是看見老趙就像看見曾經的自己,他和自己是那麽的相似。時代的熔爐會鑄造出鋼鐵,可經過鍛打的鋼鐵再度投入熔爐,便會融入雜質。
陸南曾經就是一塊被鍛打的鋼鐵,鋼鐵再度投入熔爐,出爐後是否依舊是鋼鐵便不得而知。
如今陸南覺得自己是一塊再度被投入熔爐的鋼鐵,隻不過這座熔爐有着難以匹敵的工匠,工匠将會鑄造出一塊新的鋼鐵。回爐的鋼鐵,幾經沉浮,依然有着充當利刃的決心。
少時。
老趙走來,若無其事當着邊上幾位軍官的面抽起香煙。對于即将複員的老趙來說,軍官們也不願意多說什麽,即使是糾察看見了也會礙于面子,小聲勸導幾句。老趙已經是三級士官,往上已經沒有盼頭,連裏不少士官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
他沒有散煙,他抽的煙是最便宜的哈德門、紅河,而那些人最起碼都是抽紅塔山或者大前門,手頭寬裕的會抽荷花、黃鶴樓。
“不上去打打?”
陸南低頭笑着說:“不太會。”
“不會就慢慢學,我看你的心思全都放在訓練上了。”
老趙拍了拍陸南肩膀:“上去娛樂娛樂,追着球跑一跑也行,站在這裏吹風,怎麽?想家了。”
“不是。”陸南微笑道:“看看他們打球挺好的。”
“我看你是想家了,來了那麽久,給家裏寫信了沒有?”
“還沒有。”
老趙吐出一口煙霧說:“寫封信,也讓家裏人知道知道你在部隊裏的生活,你在部隊很受重視,被當成骨幹培養。”
“班長,您就别取笑我了。”
老趙一反常态的說:“怎麽是取笑你,各種軍事技術你的确學的很快。來我們連半年,駕駛戰車、炮手、重機槍手,狙擊手哪樣你不是上手就會?
隔壁班的班長都說我撿到寶了,以後我們一班起碼五年内各項考核指标都是全連第一。等你當了士官,努力努力考個軍校,不比徐平混的差,老子我就是吃了讀書少的虧,考不上軍校也沒機會考。”
“我可比不上徐平。”
“嘿~~~”
老趙嘿嘿一笑說:“徐平他有自己的想法,老子帶了他四年,硬是沒有搞清楚這個家夥想幹什麽。他腦子好使,當初提出建議并且改進戰車缺陷立功,老子都吓傻了,那麽多首長都來見他,真羨慕他。
還有一次野外拉練,碰上下大暴雨,有一輛戰車涉水過河時熄火,眼看河裏的水越來越大,連長一個勁的罵。我們全連都眼巴巴看着河水漲起來,車子就是發動不了。徐平自告奮勇上去,挽救了戰車,立下大功。他的眼睛就是在那一次受傷,後來聽連長說一輛車子好幾千萬。
所以說當兵就得向徐平學習,不怕困難、肯琢磨、下功夫,他當新兵時跟你一樣,整天蹲在車子問東問西,老子都嫌他煩,後來覺得當兵就得這樣。有了徐平,我們班才慢慢有了起色,成爲連裏的尖刀班。”
自問,陸南沒有勇氣比肩徐平。
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出色,雖然在一連表現很好,若是在夜老虎偵察連或許平平無奇。
向上走,當士官,考士官學校?
這似乎是一條前途遠大的道路,老趙折戟在這條路上,可他依舊激勵着後輩們往這條路上走。他将自己當成一個教材,從不袒露自己的哀怨,隻是鼓勵後輩們前進。
······
下午的訓練依舊,不過不是駕駛戰車,而是射擊訓練。
裝甲偵查一連是消耗彈藥的大戶,臨近年度軍事演習,彈藥消耗更是多。外加這幾年東南方向不太安甯,于是乎陸南算趕上一個不錯的時候,彈藥打到吐。
一個訓練量,車載重機槍彈藥五十發,各種步槍彈五十發,甚至連炮彈都能打上幾次。陸南已經習慣那股火藥味,就像習慣每次起床後,蹿進戰車内總能聞到新鮮的二手香煙一樣,還有車内那股經久不散的柴油味。
趴在射擊靶位的陸南扣動扳機,射出槍膛内最後一發子彈,然後退彈匣,檢查彈匣是否還有遺漏,做安全動作,确認槍膛内的子彈已經打出,舉手示意推出靶位。
沒一會兒,報靶員送來靶紙,滿環。
老趙似乎已經習慣陸南的百米距離滿環,班裏的其他人都對此見怪不怪。唯獨杜大紅有時候會拉着陸南用85狙擊槍進行較量,特别是八百米固定靶,杜大紅是連裏的優秀射手,在看見陸南落敗于他,覺得自己的地位沒有受到沖擊,便會出言安慰,說上幾個小技巧。
特别是陸南已經蟬聯三個月的班内先進個人,上一個連續蟬聯三個月先進個人的是班副劉昀,上上一個蟬聯一年之久的人是徐平。
面對這些老大哥們,陸南驕傲不起來,因爲随時都有人能将他打下來。特别是劉昀,别看他不顯山露水,實際上各項考核成績都是全連第一,這不過徐平作爲一個士兵太過于耀眼,陸南一個列兵進步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