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姑公。我先去換一下工作服啊。”吳邪進到科室裏,先和兩人打了招呼。
秦大河如今傷口已經痊愈,雖然仍拄着拐杖,但精氣神完全就是個健碩老人樣,他連忙拐了拐杖方向。
對那病人和家屬介紹:“小董,這就是把我治好的那個小吳醫生了。”
“好,你去咯。我們不着急。”秦大河趕緊點頭。
“吳醫生好。”叫小董的病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材幹瘦,發已半白。
他笑容頗顯滄桑,可雙手看起來卻是格外有力,愣是單腳撐起着給吳邪打了個招呼。
這場面吓得郭黎巷馬上上前去扶住,生怕他在科室裏摔跤了。
“你先休息,别摔到了。我馬上來。”吳邪也趕緊招呼。
秦嶺聞言則是與吳邪并行而來。
“姑爺,這個病人是姑公帶過來的啊?”吳邪聞言探聽。
“嗯,小蟹,不好意思啊,給你添麻煩了。”
“這個人叫董明亮,是鳳縣的。是我爸在州醫院住院的時候隔壁床病友!”
“他是在工地上受了傷,骨折後一直反複感染,從鳳縣人民醫院轉去了州人民醫院。然後在州人民醫院也做了好幾次手術,也不見好。”
“好多醫生都建議他截肢了,但他不肯,我估計是賠償款給得太少,然後這回治療因是工傷,所以是公司出的。”
“到州醫院那就拖得久了,我爸住院的時候他就已經住了兩個月了……”
聽到秦嶺這麽說,吳邪很想轉身就走,心想這麽久病程的感染,要不大哥你愛去哪裏去哪裏?
秦嶺看到吳邪的臉色微變,又繼續說:“當然咯,董明亮現在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就是來碰下運氣,就像看看小蟹你有辦法沒。”
“我們來之前就講好了,這個未必有法子,如果在這裏也沒見好,那就馬上去州人民醫院或者去省裏面,該截肢就截肢啊!”
秦嶺說話的語氣都郁悶。
截肢這種手術誰想做啊?他個人最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截肢了,自己的老父親,從胫骨中段一直截肢到了大腿根部。
都是他簽字的,他心裏好受嗎?
不好受啊,可客觀事實就是這樣,你不能因爲自己不想,就一直這麽拖着。
不用自己出錢,就不想面對現實了?
“謝謝姑爺。”吳邪聞言,心裏稍微好受了丁點,至少秦大河和秦嶺沒幫他大包大攬,再添麻煩。
“沒得事,就是給你添麻煩了,本來你姑公的事情,就該好好感謝下你的,但我老爸覺得他可憐,就搞到你這裏來了。”秦嶺極爲歉意說,微微躬身握了一下吳邪的手。
眼神和表情真摯,似乎是在給吳邪說,這個人情,我其實不想做的。
很快,吳邪就穿好了工作服,在來到醫生辦公室和護士辦公室的門口。
郭黎巷大概看完了病曆,小小個子的他臉色格外不好看:“吳醫生,你先看看病曆吧,我先觀察一下傷口。”
“這紗布都滲濕了,至少也得換個藥。”
吳邪點頭說好,看了一眼董明亮腿上的紗布,有黃白斑點,且有淡淡的腥臭味。
又問:“給主任打電話了沒?”
“打了,主任今天去他丈人家裏了,趕回來估計得一段時間。”郭黎巷馬上回,然後小心地戴上了兩雙手套,生怕被沾染上膿毒。
吳邪就打開病曆先看,董明亮估計是在醫院裏待了很久,因此對接診和觀察傷口的手續很熟練,他與他的妻子都未催促。
她妻子身材也不胖,隻是中年略發福,卻隻有臉稍微圓了點,并無肚腩,臉色憔悴,目光無神中充滿着關心和期待。
吳邪翻閱病曆,那真的叫一塌糊塗啊。
如果說啊,之前秦大河的病曆上,沒有記載培養出明顯的細菌感染的話,那麽這個董明亮的前後細菌群,簡直就叫一個豐富。
最開始是常見的金黃色葡萄球菌,然後是大腸埃希杆菌,再緊接着是克雷伯,再轉多耐秦葡,支原體感染……
就像是集結輪流開會了一樣,從最開始住院到最近一次的細菌培養和藥敏結果,前後羅列了至少十幾種病菌感染過!
最後一次細菌培養和藥敏結果,顯示的是草綠色鏈球菌,敏感抗生素是萬古黴素。
好家夥,就這一份病曆,吳邪自是粗略掃了一下出院病曆的記錄,都花費了足足五六分鍾的時間。
才粗略看完大概的病史。
這會兒,郭黎巷已經是慢慢打開了他的傷口創面。
皮膚皲裂,血痂擠攏,猩紅破皮圓斑羅布。
血痂開裂中,有一道溝壑狀的創口,裏面有淡黃色與蛋白色交雜的膿液,量不多,但頗爲粘稠。
皮膚黑色素大量堆積如黑炭,還有窦道孔如中了槍彈,在小腿内側随意排布,窦道口呈粉色乳化狀,散發出淡淡的腥臭氣息。
秦大河沒嫌棄,董明亮夫婦二人都沒反應,但是秦嶺看過之後,狠狠地摸了摸腹部,沒在醫院看到過類似創面的他,差點惡心吐了。
退了好幾步。
郭黎巷個子不高,半蹲着的他回頭看向了吳邪,眼神格外迷茫,這傷口,換個藥估計都極爲麻煩啊。
那眼神似乎在問,這個病人真要收進來嗎?
我就換這一次,以後可就是你吳邪的日常工作了啊。
吳邪見狀眉頭微皺,問:“董大哥,你這個創面,最近一次手術,是九月十四号做的啊?”
九月十四号,距離現在已經二十三天過去。
這麽長時間沒有清創過,血痂幹殼,換藥的時候,他都不好作微處理啊。
“嗯!做了好多次,都沒什麽用,還是老樣子。比以前還更狠了。”董明亮點頭,聲色稍顯落寞。
他看出來了郭黎巷的害怕與恐慌。
醫生都恐慌了,自己這條腿,恐怕真難保住,他不願意截肢,是家裏的孩子和老人就等着他喂飯吃呢。
賠償可以解得了近饑,但能吃多久呢?還是得靠出去幹活,才是長久之計。
若沒了一條腿,那他以後就隻能跟家裏做一些零碎活,那能掙多少?
吳邪忍住内心焦灼,繼續問:“你之前在州醫院住院的時候,那邊的醫生怎麽說的呢?”
董明亮的老婆回了,聲線很低:“就說感染控制不了了,要截肢。我和我老公都想再争取一下。”
“截了就沒辦法再裝上來了,家裏的錢花的差不多了,後續的賠償款又沒下來。”
“醫院建議我們去省裏,我們現在沒那麽多錢了。”說到這裏,她還對吳邪笑了笑:
“正好秦大叔說他之前的病診好了,就過來碰碰運氣,如果還是沒辦法的話,我們就認命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董明亮的胳膊。董明亮則是握住了她粗糙且帶黑漬的手。
看得出來,她們夫妻的感情是極好的。
吳邪聞言,很認真地說:“謝謝你們信任啊,但你們這個情況是真的很麻煩,我梳理你們的病情,就需要不少的時間。”
“而且我們鎮醫院條件也實在有限,有一些州醫院能夠找得到的好藥我們這裏就沒有用的啊。”
“所以,如果必要的話,你們可能還要跑一趟州醫院或者縣裏面去買藥用欸!”
“也可能最後還是沒效果。”
“當然,如果我梳理完之後,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的話,你們還得出院再去州醫院了。”
“這個董大哥你們要理解一下啦。”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個董明亮的感染非常複雜,吳邪初步估計,鎮醫院的這些抗生素,對它是沒效果的,得去進藥回院才行。
醫院中途不能随便采購,也就隻能麻煩他們多跑了。
“我們曉得的。”董明亮擡頭,眼神中滿是渴望與祈求。
他的臉上帶滿了滄桑,隻是眼角的餘光在看向自己的老婆時帶着些許的光芒。
“那你們就先住進來,我先整理一下你們的病曆資料和檢查結果,梳理一下,等明天或者後天,我再給你們答複,能不能治療下去,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