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面容蒼老的婦女,期期艾艾瞅着的鍾毓秀,終究是心軟了,緩緩點頭。
“可以。”
“毓秀。”馮建紅黑黃的臉上綻放真心開懷的笑,然她眼中的淚水并未斷。
鍾毓秀不知該如何安慰,靜靜望着她。
馮建紅又哭又笑,擦了一把眼淚,慢慢止住了淚痕,“毓秀,看到你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我過的很好,萬家養父之前不知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對我很好;好吃好穿好用的東西都緊着我,寵着慣着。”話音一頓,鍾毓秀盯着人道:“聽說你們很早以前便知萬毓桐不是你們的女兒,倒是害你們擔心了。”
“擔驚受怕都是我該受的,我不睡覺,你不可能被人換走。”馮建紅對此事耿耿于懷,多年來,心結已成,缭繞在心,“這麽多年來,每每看到鍾二丫,我就忍不住想起我的親生女兒;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受苦,可有父母疼愛,可能吃飽穿暖,可有書可以讀?有時候我會恨種二丫,我知道不該恨她,可我還是忍不住憎恨她的存在。”
“在我們身邊,至少我們能看着你,吃飽穿暖,再苦再難也要讓你們兄妹倆讀書識字。”
“可惜,二十多年過去了,今天才見到你。”
聽着原身母親壓抑哽咽的訴說,鍾毓秀心頭發酸,從她的言語之間可以聽出;鍾家對萬毓桐并不好,可能不會讓她餓着凍着,但絕對不會愛她。
鍾敬拍了拍妻子的肩頭,無聲歎息,那雙已經開始迷蒙混沌的雙眼盯着毓秀瞧,“現在見你過的好,我和你媽就安心了;等會兒我們就走,回鄉去,家裏田地的莊稼還沒收完。”
對農民而言,莊稼就是他們的命;可他們丢下了莊稼,在正值收獲的季節找了過來。
十月份,紅薯可以收獲了,在八十年初,紅薯也是填飽肚子的主力。
“毓秀,對不起。”馮建紅滿臉愧疚。
“你不用反複道歉,說來也怪不到你身上;生産時累人,有的生完就暈過去了,你能堅持看完孩子再睡,已是不易。”幾世未婚,但見過的世面一點不少;生産時的場面也見過幾回,在現代時見過,在古代時見過,原主想來也不會怪她的吧?
馮建紅心頭的歉疚越發濃烈,“是我對不起你。”
“沒有誰對不起誰,無需把這事兒放在心裏反反複複的責怪自己;明白事理的人都不會怪你,當時你身邊沒有人陪着嗎?若是有人陪,孩子斷斷不會被人調換的。”二十多年前醫療條件有限,生完後孩子和母親放在一起;若是嬰孩兒身體有恙,才會與母親分開,抱到簡陋的育嬰室治療。
他們說對不起的對象已經死了,她受不起這這一聲聲的歉意。
“我當時在外頭挖溝渠,十天半個月才回家一次,你媽媽帶着你哥哥;後來是村裏人幫忙送去醫院的。”鍾敬欣慰地點了點頭,對面前略顯豐潤,眉目疏淡,字字句句都在寬慰妻子的女兒,他很有好感。
“自從你被換了以後,你媽媽經常背着我哭;我們家條件有限,當時你被人抱走了,我們都不知道去哪兒找,沒想到二十多年後還能和你再見,老天爺待我們不薄。”
鍾毓秀可不這麽覺得,要是萬毓桐沒有重生,間諜不盯上她,誰知他們到死能否見上一面?
“有生之年能見到你,我們很開心;見你過的好,我們更開心,說來我們還得感謝萬家人把你養的這麽優秀。”馮建紅眼眶發紅,認真與她說話,“我們不喜歡鍾二丫,對她不好;她恨我們,走的時候偷走了家裏所有的積蓄,家裏着實難了好一陣兒,最後還是你哥哥想辦法出去賺錢,家裏才好過了點兒。”
馮建紅指着身邊的大兒子,“他是你的哥哥,鍾家全;旁邊的是你嫂子白蓮,他們才結婚不久,這次聽說有了你的消息,我們全家人都過來了。”
朝鍾家全點點頭,鍾家全忙嘿嘿笑了笑,憨厚的可以。
鍾毓秀對他不讨厭,“你在做生意,還是在幫人幹活?”
“在工地上,給人搬搬擡擡的,什麽都不幹,能賺些錢。”鍾家全甕聲甕氣的回話,略有些自卑。
“怎麽會想着去工地上幹的?”面對這樣的親人,鍾毓秀讨厭不起來,隻要不是存心算計,陰險歹毒之人,她可以接受,“工地上賺的都是血汗錢,很累吧?”
鍾家全搖頭,“不累,跟在家下地沒多少差别,我有力氣;在工地上幹,一個月能有幾十塊錢,比在家種田強。”
這個時代的現實寫照。
鍾毓秀默了。
與他們聊了一會,這家人不是惡人,但也不是純粹善良的人。
“快到晚飯時間了,你們留下吃頓飯吧;家裏住不下,等會兒讓如山帶你們出去找賓館住。”
“不用不用,我們等會兒就去火車站買票回去。”馮建紅連忙擺手。
鍾家全笑的憨實,道:“妹妹别忙了,我們趕回去真有活兒,就是想來看看你。”
他媳婦兒白蓮在旁邊拉了拉他的衣擺,鍾家全隻看了她一眼,并未退讓。
“來都來了,在上京多玩一段時間,老家那邊,你們可以打電話請家鄉的人或者親戚幫忙收一收家裏的莊稼;回去後給他們代謝禮物給點錢就是了,想來有不少人願意幫忙的。”原主的親生父母做到這份上,她這個占據了原主身體的靈魂不能真絕情冷血,“上京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不方便帶你們出門玩;我讓人帶你們去爬長城,遊覽故宮,好好玩一段時間。”
“小妹,太麻煩你了,我們留幾天,就玩幾天。”白蓮心動不已,忙代替鍾家人回了話。
鍾毓秀沒看她,一雙星眸隻盯着鍾家父母。
白蓮見此,心下一動,忙道:“公公婆婆,家全,就完幾天吧;咱們來一次不容易,火車票的錢總要回來吧?來都來了,錢也花了,總不能什麽見識都沒長到就回去。”
“别亂說話。”鍾家全瞪了她一眼,低聲道:“你忘了被關那兩天了?”
他們全家是今天才得以出來。
看出了鍾家父母的猶豫,她抓到了重點,“她說的也沒錯,C省到上京的火車票錢,一個人少說也得二十多塊;一來一回,一個人五十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