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德太後仙逝,容兕就沒來過慈甯宮,她坐在軟轎上,看了緊閉的大門許久才着人打開,沉重的宮門‘吱呀’作響,門後亦是蕭瑟凄凄,院中的地磚縫裏都長出了野草,先前精細打理的花圃也亂糟糟的,武德太後親手所植的菩提樹早已經被連根挖走,空蕩蕩的倒像是少了什麽一樣。
容兕站在院子裏,靜等着屋門打開,伺候的嬷嬷聽見了屋裏的動靜,這才小心的把門推開。
太後未滿四十,如今卻是頭發花白容顔蒼老,她沒梳妝,衣裳也邋遢,自己個兒站在門口,看着容兕微微眯眼,聲音晦澀:“你也有金簪錦服的時候啊,晃的我眼睛都花了。”
“自然是有,隻是一直未到時候罷了。”容兕連多走一步都不願意,冷眼看着她,心裏早就波瀾不驚:“你明知道那些人帶着病,還往皇上身邊安排,爲何?”
“呵~”太後覺得這話十分好笑,腳步虛浮的走出來:“送人來的是山陽君,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容兕面無表情:“從黔南到長安差不多需要一個月,若真是山陽君送來的人,一個月的路程足夠病死了,這話可以騙别人,但是騙不了我。”
太後扶住廊柱笑了起來:“倒是小瞧你了,你還記得汝陽郡主嗎?”
汝陽郡主?容兕自然記得,當初汝陽用兩件天花病人的衣裳就害死了長安多少人,這可是血的教訓。
“我現在,特别喜歡喝茶。”太後靠着廊柱滑坐在地上,仰頭看着天,嘴巴微微張開,神情麻木:“用的,就是武王送給我的那套茶具,那是好東西啊。”
容兕知道她發現了那套茶具的問題,靜靜的看着她并不言語。
“宣華帝一脈,斷子絕孫,雲祁雙的手段真的很好,這應該是有着血海深仇吧?”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自己無福,我們這些嫁入皇室的人都無福,年少出嫁,便不得夫君寵愛,在後宅算計來算計去,連個孩子都算計不到,我若能生,大概也和皇上差不多的年歲了。”
容兕靜靜的聽她說完才道:“因爲那套茶具,你懷恨在心,謀害皇上,隻爲讓我們自顧不暇?”
“是啊。”太後笑起來:“你們和武德太後的恩怨,和宣華帝的恩怨,爲何要牽扯我算計我?武王妃,我那時可從未害過你啊,怎麽偏就算計我了呢?”
是啊,怎麽就算計她了呢?容兕仔細想了想:“因爲宣華帝必須絕後,否則何人來償還雲家的血債呢?”
太後看向她,微微一怔後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再擡頭已經是滿臉淚痕:“當年武德太後和宣華帝廢後爲先帝選秀,是先帝選了我,不是我選了先帝,不是我選的。”她靠着廊柱垂淚不止:“長安城的官家小姐,有誰能逃過選秀女的命運?我們不就像是貨物一樣,到了年紀,供人挑選嗎?
我朝,現有太妃三百餘人,年紀最長的五十二歲,最小的十六歲,皆是十四歲入選宮廷,我們都是大家閨秀出身名門,我們都是家裏的掌上明珠,我們都沒有夫君的寵愛,唯一想要個孩子也盼不到,你說我恨不恨?你說我看着皇上意氣風發恨不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