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要是看了這東西,呵呵,親爹還陽讓他換太子他都不換!”
兔爺這話可不是吹的,他那小本本上記的東西,絕對是當世第一八卦寶典。
什麽阿難答私軍入滇借道出海,什麽愛牙赤與窩闊台暗通曲款圖謀不軌之類的,但凡是忽必烈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黑料在趙孟禧手裏。
一旦把這些消息撒出去,老爺子别說不動易儲之心,估計得氣的原地升天。
張世傑拿過他的冊子,隻是粗略的翻了兩頁,就覺得後脖頸直冒涼風。
太尉砸吧着嘴,“你這都從哪兒淘換來的消息?”
他看到,連元朝八皇子勾搭宮人的事都讓趙孟禧記小本本兒上了。
“真的假的?”
張世傑有點不信,錦衣衛這麽神的嗎?啥都知道?
卻是兔爺嘿嘿一笑,“要不要本王給太尉府從上到下的捋一捋脈絡?到時太尉便知真假。”
“咦!”張世傑一哆嗦,“還是算了。”
誰還沒點見不得人的醜事?真讓趙孟禧扒出來,那人可丢大了。
“世傑清清白白,卻是沒什麽可捋的。”
趙孟禧哈哈一笑,“與太尉開玩笑的,真當錦衣衛無所不能了?本王在大都經營多年,自是有些門路,方能如君親至般的知曉甚多。”
“至于太尉府可是沒那個能耐。”
張世傑:“.”
我信你個鬼,現在越看趙孟禧越不像好人,誰知道這貨是不是連自己人也查?
轉移話題,“如此說來,倒是簡單,想辦法讓忽必烈知道這上面的内容,就沒人可以動得了真金父子了。”
卻不想,趙維和陸相公等人幾乎異口同聲,“不急!”
張世傑,“爲何呢?”
趙維,“咱可還沒說非要幫他們吧?這不正商量呢嗎?”
“哦哦!”張世傑點頭,“看我這記性,老喽!”
說着話,兩手一抄,裝起了透明人。
而趙維他們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還是得看真金能不能從手術台上活下來。
王勝再神,豁開肚子也有可能死人。而且死亡率還不低,十個裏怎麽也有兩三個倒黴的。
一旦真金死了,那你商量什麽都是白廢。
就這樣,衆人散去。
可是,趙維一出紫辰殿,就和趙孟禧嘀咕了起來,“怎麽感覺太尉有點怪呢?”
趙孟禧點頭,“我也覺得。開始還挺正常的,可是等我把小本本一拿出來,太尉就有些怪異了。”
挑眉讪笑,“不會太尉有點什麽問題吧?”
“滾!”趙維笑罵一聲,“職業病犯了吧?看誰都不像好人了。”
張世傑要是有問題,那大宋也就沒好人了。
“嘿嘿!”趙孟禧再笑,“說着玩的。”
結果剛走兩步,猛的頓住,“壞了!我小本本呢?”
趙維也懵,“太尉.沒還你?”
趙孟禧,“沒啊!光琢磨他老倌犯什麽病了!”
“得!”趙維一陣無語,“原來怪異在這兒。”
回頭找張世傑,掃看了一圏兒,就抓住遠處宮牆轉角張太尉的一個背影兒,一溜煙兒的就沒了,而手裏正捧着兔爺的小本本兒。
二人絕倒,挺大歲數的人了,怎麽好這口兒?
殊不知,張世傑正在那邊偷着樂了呢!
心道,“沒想到,錦衣衛還有這麽有意思的情報呢?”
趙孟禧也沒去追,拿就拿去了呗。
在元朝那邊,這是要命的東西。可是在咱大宋這兒,就是一樂兒。
捅了捅趙維,“唉?發現沒,太尉和從前不一樣了。”
趙維也看着張世傑消失的那個方向,搖搖頭道:“太尉.本不就是如此嗎?”
趙孟禧一怔,随之點頭,燦然一笑,“是啊,本就如此!”
在他們小時候的記憶裏,張世傑确實不是這般苦大仇深不苟顔笑的樣子。
那時候的張太尉還在呂文德帳下聽差,官職不高,卻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屬于那種放蕩不羁、快意恩仇的俠義性子,連趙維、趙孟禧這種大纨绔對張世傑也很是欽佩的。
覺得他不将最好,可爲遊俠兒。
然而國難一來,把一個本來沒什麽本事的将軍逼成了肱骨之臣,哪裏還見得到當年的笑顔?
二人就這麽站着,老氣橫生的點評着大宋太尉,任由文天祥、陸秀夫、王應鱗等人自身邊談笑而過。
突然,趙維有了一絲感悟,不由笑出聲兒來,“呵”
趙孟禧皺眉,“笑啥?”
趙維答非所問,“原來如此。”
趙孟禧急了,“你擺什麽迷魂陣呢?”
趙維傻笑,“不是太尉變了,是咱們的心境變了。”
趙孟禧:“.”
趙維,“其實,從新都大勝之後就開始變了,隻不過緊繃了太久,一時回不過味來。”
“如今真金一來,卻是徹底換了心思。”
趙孟禧想掐死他,“你再不把話說明白,我踹你信不!”
隻見趙維大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啊!宋元之争,已經從九死一生的絕境,轉變到了一個全新的局面。”
“!!!”
趙孟禧一怔,終于懂了。
是的,宋元之争,從新都一戰開始,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
想想從前,大宋是什麽情态?什麽處境?
那是處處絕望,每個人都用絕望吊着希望,也吊着大宋最後那口氣。
可是新都一戰,大勝蒙元。不論是百姓,還是朝臣,突然意識到元朝并沒有那麽可怕,我們可以赢,而且是懸殊很大的赢。
再加上新式飛舟、蒸汽機給國人帶來的振奮和信心。
現在連大元太子都要來求着咱們保命,連元朝儲君的廢立大宋都可以左右。
讓衆人感覺突然肩頭一輕,卻是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心寬。
趙孟禧一邊想,一邊傻笑,嘴上還不敢把話說滿,“我說小四兒啊,這心思可不能有哈!”
“要戒驕戒躁哈,中原還沒拿回來呢,咋就松懈了呢?哈!哈哈哈!”
趙維白了他一眼,“口不對心了吧?”
趙孟禧搖頭,“可不是哈!真得戒驕戒躁,咱以後的路還長,咱們想想也就算了,可不敢任由此心滋生。萬一民間百姓也生此驕縱,那還得了?”
“錯!”趙維眼珠子一瞪,顯然有點激動了,“你特麽正好說反了!”
趙孟禧不服,“哪說反了?”
趙維懶得搭理他,“自己琢磨去!”
說完,邁步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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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真金正式接受手術。
不管大宋君臣怎樣預謀利用這個元太子,也不管兩朝是何等仇視,但該有的氣度和胸懷還是有的。
真金有可能在手術台上下不來,隻憑這一點,趙維就該去看看。
而同樣有此心境的,也不光是趙維。趙昺、張世傑、陸秀夫、文天祥等人,連趙與芮都也不約而同的前來慰問。
面對圍了一圈的大宋君臣,真金本來沒什麽,沒想到趙昺一句話,差點讓真金咬舌自盡。
隻聞趙昺春風和煦,柔聲軟語:“元朝太子定要堅強,朕還等着太子痊愈,與朕把酒言歡呢!”
“有朝一日,太子繼承元朝大統,亦心念我大宋救命之恩,豈不是人間佳話?”
我佳你大爺!
真金氣的差點沒蹦起來,這倒黴孩子,好一張利嘴,故意惡心人呗?
真金想想都後怕,我這要是萬一真被救活了,還回去了,還當上皇帝了,那還怎麽在大宋面前擡起頭來?
操!到時,這倒黴孩子逢人便說,元帝的命都是大宋救的!
完了,真金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想活了。
可惜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真金現在想死也做不到,隻能任由王勝将之推進手術室,任由郎中把他迷倒,人事不醒。
衆人也不急離開,就在外面等候,可是給足了元太子面子。
一同等候的,還有南哥兒。
小姑娘最近挺乖的,主要還是因爲擔心真金的病情,所以一點麻煩都沒給趙維添,讓趙維很是滿意。
此時,乖巧的一個人遠遠的站着。
開始趙維他們也沒想管她,由她去吧。可是君臣閑談一陣,眼見到了晌午,而王勝還沒出來,估摸還得一個多時辰。
總不能讓官家和相公們餓着肚子給真金陪床吧?
趙孟禧提議,“要不,咱們體恤一下民情?去實驗區食舍視察一下工匠夥食是否被王仲林那厮克扣?”
此言一出,趙與芮瞪了兔爺一眼,“挺大個人了,還是這般輕浮,饞嘴那便直說!”
工部實驗室的夥食那是出了名的好。
整個大宋,唯一能與之比肩的隻有皇宮禦廚。
在吃上面,趙維可是花了大價錢的,不惜血本也要讓工匠們吃好。
而且,這邊的夥食不光好,還全。
皇宮裏也隻做宮廷禦膳以及漢人美食,而這邊爲了滿足各色人種的需求,有漢人的、殷人的、東瀛人的、色目人的、蒙古人的,全世界的美食特色都能見到。
說句不好聽的,蜀王府的廚子都沒這做的好。
雖說揶揄着兔爺,其實福王也饞。招呼大夥兒,既然如此,那便邊吃邊等吧!
說着話,招呼衆人向食舍行去。
趙維随大流兒,去哪都行,吃不吃都行,他對吃這個事兒本來就沒什麽欲望。
無意瞥見南哥兒局促在遠處站着,讪讪一笑,“嘿!”
勾手道,“去不去?”
南哥兒一愣,“我”她沒想到趙維會叫她,下意識搖頭,“不去。”
“不餓?早飯都沒吃吧?”
南哥兒猶豫了一陣,“不方便。”
她有自知之明,在實驗區住了一陣,也知道此地尤爲敏感。爲免節外生枝,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嘿!”卻是王應鱗笑出聲兒來,“要你來,你來便是,沒那麽多講究。”
王應鱗對南哥兒還是很和善的,畢竟在大都多次爲王瑜解圍,知道這小姑娘心性不壞。
南哥兒咬牙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妥協了。
其實,她也好奇,隻是一直忍着。
邁着小碎步跟上衆人。
趙昺、陸秀夫等人隻是看了一眼南哥兒,沒說什麽,依舊說說笑笑讨論晌午食舍可能供應的美食。
若放在從前,面對敵國公主,就算無甚恨意,也不可能這般坦然。可能真像趙維說的,心态變了。
食舍采用的分食制,也就是後世的自助。
這裏有來自不同民族、地域的廚子,各展絕技,炮制美食,任人挑選。
晌午時分,試驗區數百工匠還有家眷彙聚于此,好不熱鬧。
南哥兒一進食舍就看花了眼。因爲在這兒,除了黑人看不到,剩下的就沒有見不着的。
有穿着海青袍的蒙古人,也有和服東瀛人,有衣着清涼的殷人,更有金發碧眼的白人。
大家往來穿梭,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見官家與相公入内,也不顯拘束,點頭示禮,便各自尋找美食去了。
大夥兒都習慣了,别說與官家相公同食,一起勞作也是常有之事。
王應鱗見南哥兒還是拘束,主動爲其取了食盤,指點道:“那邊有正宗的草原烤羊,還有符合你們北方胃口的炖菜,可以試試。”
南哥兒木讷遵命,捧着食盤過去,便有廚子主動爲其割肉盛菜。
隻是稍微走了幾處,便打了滿滿一盤。南哥兒這才回過神來,急匆匆的跑回王應鱗身邊。
此時,衆人也已經各自選了吃食,圍坐一桌。
南哥兒坐在王應鱗和趙維中間,瞥了眼趙維的食盤,好吧,亂七八糟,顯然是随便盛取,沒什麽喜好。
這時,就見趙維朝遠處一個中年美婦招手,“阿桑姨娘,來來來,這邊留了位置。”
噗!!
趙維沒羞沒臊也不避人,王應鱗和謝疊山直接就笑噴了。
别人不懂,卻是奇怪,怎麽還姨娘了呢?
那邊阿桑打好了餐食,也不扭捏,款款而來,坐到趙維另一邊。
先是與趙昺和相公們打了招呼,“官家也在啊!”
随後,瞪了趙維一眼,“誰是你姨娘,莫要呱噪!”
趙維陪笑,順杆就爬,“不叫就不叫,直接叫娘多省事!”
我噗!!
一桌子人全噴了,王應鱗和謝先生更是沒臉見的直捂額頭。
他在幹什麽?給自己找後媽呢?
南哥兒也是無語了,沒見過這樣兒的。
張世傑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怎麽回事?我記得大祭司和成王似乎未曾謀面吧?”
“咦!”趙維撇嘴,“謀什麽面啊?這種事兒女之命,媒妁之言,那就成了!蜀王大婚前和蜀王妃見過面嗎?”
衆人呆傻,卻見趙維已經轉向阿桑,“姨娘說對不對?這事兒隻要姨娘點頭,就算定了,我替我爹做主了!”
阿桑也是無語,但印第安人活潑的性子卻讓她一點都不覺尴尬。
不與趙維理論,而是求助趙昺,“官家來給評評理吧,阿桑卻是拿甯王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非要我與成王結成一對,可是成王什麽樣,咱都沒見過呢!”
趙昺:“.”
“我?”趙昺指着自己,“我評理?”
“好吧.”趙昺嚴肅起來,沉吟半晌,正當阿桑一臉期許之時,趙昺來了一句,“我皇伯爺挺好的,要不你考慮一下吧!”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衆人大笑,連阿桑都咬唇強忍。
南哥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中徹底無語。
暗道:完了!大宋完了!臣無君上,君無臣威,什麽亂七八糟的?
飄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