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義時就這麽奇迹般的活了。
王勝還不知道，這将是奠定外科手術基礎的重要案例。
不過手術之後，王勝隐隐也有感覺，這一次和以往有太多不同。
所以，主動要求留下來繼續醫治北條義時，不陪趙維去新都。
對此，趙維并無意見。大戰至此，各方都亮出了全部的底牌，已經再無花哨可言。
可以說，隻要他趕到新都城，一切就都結束了。
讓王勝安心帶着北條義時和南哥兒先回西雅圖，自己則是指揮三軍，向新都挺近。
半個月之後，也就是真金接到南哥兒被伏擊，以及鐵穆耳與趙與珞五十萬大軍交戰的情況下，随後又向鐵穆耳下令，“不要回援，突圍往北撤！”的這個時間節點。
趙維再次回到新都。
本來趙維還有一點擔心，擔心他路上耽擱了一段，真金肯定會先一步接到噩耗，屆時會對江钲的十萬人發起猛攻。
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真金似乎很平靜，已經認命的架勢。
既沒有進攻江钲，也沒有後撤出新都的意思。
“很奇怪。”江钲見到趙維，略微寒暄便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真金真的是很平靜了，難道他就這麽認命了？”
趙維平靜的聽着，沉吟不語。
也許，真的就是認命了吧！
就像上面說的，元朝也好，宋朝也罷，到了這一步已經都無計可施了。
而對于真金來說，不幸的是，他處于絕對的劣勢，不認命又能如何？
江钲則道：“依戰局來看，真金确實再無手段。可是.”
“可是什麽？”
江钲：“殿下不覺得他不應該如此嗎？”
“這不僅僅是有沒有辦法，要不要繼續想辦法的問題，而是就算沒辦法，他也要做點什麽才對。”
“畢竟，真金輸不起的啊！！”
趙維點頭，“他确實輸不起啊！”
這一仗，不是宋元幾十年糾葛之中的一場戰役那麽簡單。
這不但關系到元朝在扶桑的根基，也涉及到真金太子之位的穩固程度。
這一戰，他真的輸不起。
一旦輸了，那元朝在扶桑就輸了，真金不但将一無所有，甚至是必死無疑。
那他爲什麽什麽都不做呢？
“呵呵。”趙維突然一笑，似乎想明白了。
喃喃自語，“會是這樣嗎？你真的有這個打算？”
“什麽？”不但江钲，連趙昺都疑聲發問，顯然趙維猜到了真金的意圖。
“沒什麽。”出乎意料，趙維并沒有說出來，而是淡笑道，“既然他不攻也不逃，那反倒不着急了。”
“讓大軍休整五日，再行攻打吧！”
衆人無語的看了甯王一眼，卻是沒說什麽。不過心裏都有底，他肯定知道點什麽。
就這樣，宋軍于陣前休整五日，這才精神飽滿的開始攻城。
而一向消極怠守的元軍也知道這是決戰時刻，驟然爆發，戰力駭人。
這次趙維再沒用什麽計謀，純粹的是兩軍硬碰硬的決戰。慘烈程度無以道哉！
他把這當成是一次練兵，不光是殷人戰士，包括大宋漢軍，也要在數年未經苦戰之下，重新找回狀态。
萊加則是把這當成了雪恥之戰，老哥兒真的拼了。
頂着炮火和箭雨，每列陣前，次次沖在前頭，以證明他們瑪雅戰士真的不弱。
大戰持續到第十天，已然接近尾聲，元軍被壓縮到一處極爲狹小的高地之上，被四面合圍。
而此時，成王與鐵穆耳的戰局也傳來消息。
很不幸，鐵穆耳以死傷過半、抛棄一切重裝備爲代價，突圍成功了。
五十萬人對陣四萬人，最後還是讓人跑了。
不是殷人大軍太弱，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也很複雜。
趙維接到這個消息，并沒有太多意外。
鐵穆耳是騎兵，又有火器，屬于輕重武器協同。而且兩方開戰，從一開始的戰略意圖就不是誰殲滅誰。
鐵穆耳先是要阻擊宋軍回援，後又決定突破宋軍防線救新都。
而趙與珞從始至終，隻是爲了纏住鐵穆耳。
這所造成的後果就是，趙與珞根本不能做到圍死鐵穆耳，突圍成功自然不是難事。
他在意的還是新都，想着鐵穆耳跑了，此戰應該結束了吧？
果然，上午接到的消息，下午高地上的元軍便派人下山，點名要見趙維。
見到趙維之後，交給他一封真金的手書。
打開一看，隻有一句話。
“新都守軍願降僞宋，但宋軍要保證不殺俘虜。”
趙維看笑了，都這個時候了，真金還來這套？
所謂僞宋，這是指扶桑大宋名不正言不順。畢竟扶桑宋廷起始于楊太後帶出來的趙昺兄弟，正牌宋帝在臨安時就投降元朝了。
所以，從法統上來說，大宋從元軍攻破臨安之時開始，就已經不存在了。
後來被陸秀夫、張世傑擁立起來的兩個小家夥兒，雖然姓趙，是皇族血脈，但是還真就是僞宋。
這也是爲什麽當初謝太後在大都會給趙維那兩份诏書的原因。
老太太冒死也要拿出兩份诏書，就是還大宋一個正統。
隻不過.，元朝是肯定不承認的。
不想和真金扣字眼兒，也不說同不同意元軍投降，而是突然地問了來送信的人一句話，“你們還剩多少人？”
那信使一怔，直勾勾看着趙維，也不知道是該說實話還是撒一個謊。
良久，終于誠實道：“還有.八百人！”
“什麽！？”身後的江钲等人都聽傻了，“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隻有八百人了？他們每天數着炮聲，找着火力點，粗算下來元軍起碼還有三四萬。
唯獨趙維一點都不吃驚，又問一句，“那一開始有多少人？”
信使沉默了，這個趙維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不敢回答，哀戚道：“不管多少人，現在也隻剩八百，甯國公隻說願不願受降便是！”
“你看看。”趙維樂了，“這是來投降的态度嗎？當着我的人，叫我元朝的爵位，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我”信使偏頭，悶頭徹底不說話了。
趙維卻道：“不說了？那好吧，我替你說。”
“真金得知魯國公主被伏，鐵穆耳陷入苦戰的時候，是不是把十萬農戶，還有大部分主力都撤走了？”
信使：！！！
趙維還沒說完，“真金很清醒啊，他這個太子跑不跑都是個死。所以，他最後的選擇不是和大宋決一死戰，也不是怯戰而逃，而是讓鐵穆耳撤回北方。”
”到時，他大元主力還在，農戶還在，唯一的敗筆就是丢了新都，對不對？”
“你”信使徹底聽傻了，這個趙維簡直就像藏在真金邊上偷聽了一般，說的分毫不差。
在他驚恐的目光下，趙維繼續，“真金隻給自己留了一萬人！”
“一萬人整整撐了十天，硬是撐到鐵穆耳的消息傳回來，本王着實佩服！”
“唉！”長歎一聲，看向上高坡之上的元軍陣地。“本王以爲，真金會戰至最後一人。沒想到，他居然降了，卻讓本王另眼相看了。”
那信使忍不住了，“你！你這狗賊！不可辱我殿下清名！！”
眼圈一紅，“戰到此處，誰願降敵？可是殿下說，他心軟了，這八百卒不能再死，要給東宮留點種子。”
信使已經哭成了淚人，“要不是殿下苦苦哀求，老子死也拉幾個漢人墊背，還會來降你！？”
“不受就不受！來，殺了老子，咱們再戰！！”
趙維看着他，并沒有被罵的大怒，而是和聲道：“所以，本王對真金要另眼相看啊！”
由衷道：“老爺子有個好兒子啊！”
有勇有謀，又有容人之量，寬人之仁，趙維自問他是做不到的。
嫌棄的瞪了那信使一眼：“本王是在誇他，你罵什麽罵？”
倒是把信使弄不會了，“你你到底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趙維沉吟了起來，顯然是在思考。
信使一看又急了，“要受就受，不受更好，猶豫作甚？”
趙維不理他，一個莽夫罷了，沒必要一般見識。
自顧自的想了半天，猛一擡頭，“接受投降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信使，“什麽條件？”
趙維，“你們要把真金活着帶到我面前！”
信使，“你說什麽胡話？殿下要我們降，怎麽可能不活？”
話說一半，猛然一怔，一臉駭然的看着趙維，“不，不可能！”
趙維再次鄙夷，“本王不喜歡和莽夫打交道，正是因爲如此。一點小事都想不通透，處處要人提點嗎？”
“大元的太子隻有戰死，東宮才無過錯，鐵穆耳才能順理成章的以太孫之名繼承皇位！”
信使：“.”
信使臉色煞白，“不可能，不可能殿下不能死！”
“對嘛！”趙維大樂，“不能死就對了。你隻要記住，回去之後，告訴你的袍澤們，你們的太子殿下不想活了，得讓他活着啊！”
“這才是東宮忠勇的本分！去吧，無論用什麽方法，要讓真金活着。我相信你能辦得到！”
露出一排白牙，“還别說，本王又開始喜歡莽夫了呢！”
待信使回去，江钲等人這才迫不及待的圍攏過來，個個瞪眼看着趙維，“你你早就知道真金這一手了？”
趙維翻着白眼，“這多明顯啊？既不跑路，也不攻，隻等我來送他上路？真金還沒絕望到那個地步。”
“那你爲什麽不阻攔？”江钲更是不解，“任由元人的主力和農戶撤走？你圖什麽啊？”
大宋的敵人是大元，能吃掉多少就吃掉多少，這還要說嗎？
不想，趙維卻道：“一共就二十萬人，吃掉了就美了？不見得吧？”
解釋道：“吃掉這二十萬人，元朝固然在扶桑受到重創，可那又怎麽樣呢？有這二十萬人，大宋就打不了了？”
“能打！而且依舊占盡優勢。”
目前來看，大宋在扶桑已經是絕對的霸主地位了，但是這和大宋複國中原是兩回事。
扶桑再大，再好，也不是祖地。中原才是最終的目标。
所以，趙維從全局的角度來考慮，這二十萬人其實沒那麽重要。
畢竟大宋拿下新都城已經沒有懸念，加上長城的修建，未來元朝和幾大汗國都将被圈禁在北美北部一小塊區域，影響不大。
而中原，才是長遠的目标！
至于中原的局勢，南方還好說，元朝占領的時間不長。但是北方呢？
離開漢人的統治最短的河南、河北、山東幾地也有一百多年，最長的燕雲已經快四百年了。
将來大宋如果打回去，就算再次奪回南方，可是進軍北方又将是另外一回事。
到時，宋元的态勢會正好反過來。變成宋軍無根無萍，元人卻是依托群衆力量。
所以，趙維必須要爲可能到來的那一天做準備。
“這二十萬人滅了，真金必死，誰都救不了他，他的太子之位也必然易主。所以真金不能死，他還要當這個元太子！”
“爲什麽！？”衆人不解，“爲什麽一定是真金呢？”
趙維，“很簡單，從你們的角度來看，如果宋元之戰再次進入一個僵持的局勢，那你希望忽必烈死後，他的那些兒子哪個做皇帝？”
“這”
好吧！
這個不用想，肯定是真金。
真金是忽必烈的繼承人之中唯一一個崇尚漢學，願意漢化蒙古族的，也是唯一算得上心慈手軟的。
剩下那幾個，不是回回教徒，就是鐵杆的大蒙古崇拜，他們當皇帝，天下好不了。
隻不過.，趙昺心頭生出一個疑問。
“皇叔，有這個必要嗎？如果按照咱們原本的計劃，元朝已經遠遠落後于我們了，将來打回去，多半也是雷霆之勢，橫掃天下，何必想的那麽遠？”
“而且，爲了一個幾率就做準備，值得嗎？”
“值得！”趙維很認真的點頭，直視趙昺，“記住，你是皇帝！你的職責不是估算成功的幾率有多大，而是要做好準備，扛下那看似很小幾率的失敗。”
“隻有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趙維的意思很明白，不能光看好的地方，一旦出現問題就會手忙腳亂。
做爲謀局者，要關注的反而是失敗了怎麽辦，出現變數怎麽辦。
也隻有這樣，一切順利自然是好，可不順利之時也不至于慌亂。
“哦。”小趙昺又被教育了。
當皇帝好累！
而那邊，趙維也不再多說趙昺，畢竟一圈兒都是人，得給他留點面子。
看向高坡，此時元軍已經開始走出工事，舉着白旗，陸續投降了。
遠遠的，就見剛剛那個信使與另外幾個蒙古漢子五花大綁着一個中年男人。
趙維一看就樂了。
你看看，莽夫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