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心懷忐忑,瘋了一樣往城外趕。
身後跟着一衆官員和相公,當然,還包括徐良,還有亦思馬因,這些已經和女色說拜拜的工匠。
而這一路上,趙維那個心情就别提了。
說實話,他是懵的。
一個勁兒告訴自己,别太當真,否則容易失望。
也不怪他患得患失,實在是是王五郎報上去的那幾項專利,太不像真的了。
“熱囊升空技術?”
“難道是熱氣球?發展到哪一步了?是大号的孔明燈?還是解決了材料問題、燃料問題,以及結構問題?能不能載人?能飛多高?”
無數個念頭在趙維心中升起。
熱氣球這東西,趙維當然也想過。而且在宋朝就有原理,孔明燈就是。
但是,把一個用紙糊的隻有一丁點大的東西,變成可以載人的具有實用價值的東西,其中的難度不低。
這個王五郎敢把它申請專利,那應該是有些突破的吧?
當然,是不是抄的,趙維已經不關心了。
這東西要是真能造出來,真能把人帶上天,那就是鲸魚。
至于後面的那些,什麽脂水煉清火油、什麽硫化橡膠.他都不敢想,肯定不可能!
一個種椰子的老農,要是能把這些尖端的技術搞出來,那亦思馬因他們就趕緊回家哄孩子算了。
丢人!
脂水是什麽?就是石油,後世号稱工業血液的重要原料。
在北宋時期,便由沈括率先設想了其用途,并預言,此物後必大行于世,自餘始爲之。
趙維都不敢想,那滾刀肉不會真的把汽油、柴油煉出來了吧?不可能啊?
要是真煉出來,那可就抄上了,因爲中美洲油也多啊!
北邊的墨西哥灣,東南邊的委内瑞拉,那可都是後世的産油重地,一點都不弱于中東。
而且,開采難度幾乎等于零,有個桶就能采油。
委内瑞拉有石油湖,不用鑽探,油就在地表。
之前沒提,那是因爲沒什麽用處,反正煉油技術太遙遠。
越想越心癢癢,“他不會真煉油了吧?”
至于橡膠硫化,那更是一個劃時代的技術。
很多人不知道,美洲出産橡膠,但這是原始乳膠,也就是“生膠”。
這種從樹木中得到的樹膠中原也有,隻不過産量和品質沒有美洲的好罷了。
到了巴拿馬之後,橡膠供應大大提升,但是距離後世那般的橡膠産品應用,還有十萬八千裏呢!
生膠的價值其實不大,粘稠、不易定型,而且面對冷熱環境的性能也是極差。
冷一點,就變脆變硬。熱一點,就變粘,甚至融化。
像後世應用的那些密封材料、輪胎、絕緣材料,包括防水防護的産品,幾乎無法用“生膠”來生産。
隻有經過特殊加工之後的熟膠,才能實現結構穩定、耐冷耐熱、不易發粘的優良特性。
趙維也想過改良橡膠産品,可是,一來,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懂;二來,這屬于化學領域,大宋的那些道士勉強懂一點化學,但完全不成體系。别說改良橡膠了,先把基礎打好再說吧!
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王五郎不會是穿越的吧?
不會吧?要不一個椰農哪來的這本事,把橡膠也搞定了?
當然,王五郎的專利後面還有一大串兒,但趙維已經不在意了。
多半是充數的,畢竟那貨幹得出來這兒事兒。
就像那個“可燃氣制備”,這個一看就是抄的。
這個趙維熟啊!隻要從四川出來的,都不陌生。
因爲可燃氣,也就是天燃氣這東西,蜀人已經應用好幾百年了。
趙維甚至在剛進四川的時候,在利州見過百姓廢棄的“氣井”。把天燃氣從地下引到各家各戶,就和後世的天燃氣管道是一個性質。
隻能說,古人的智慧一點都不低,很多在後世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古人都曾經試過。
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不成系統,用了也是稀裏糊塗的,慢慢的遺忘在時光長河之中。
像是什麽天燃氣、石油、孔明燈,沒有人去深挖其價值,也就僅僅止步于此了。
但是,也沒辦法,這是基礎累積不夠的緣故,不是一個穿越者就可以改變的。需要亦思馬因、阿瓦老丁,包括徐良、趙友欽、鄧牧這些人一點點的去完善,去累積。
至于這個王五郎,趙維真不知道他是什麽情況。
但是在他看來,三項最有價值的技術,熱氣球、石油冶煉和橡膠硫化,隻要有一項是真的,那就是撈着了。
那他這個專利司開的就不虧,也沒人敢再輕視專利的概念。
“操!!”這事兒就不能想,越想越急,趙維不由加快了腳步,還不忘絮叨,“這個王五郎到底怎麽個情況啊?”
身後衆人也是無語,以前甯王是莽但不瘋颠,今天這是怎麽了?瘋了?
張世傑一邊小跑跟上,一邊看向幾位相公,“這個熱囊升空到底有什麽用?各位知道嗎?”
陳老爺聞之搖頭,“誰知道呢,問甯王去!”
現在,可能也就甯王殿下和那個王五郎知道熱囊升空到底有啥用。
而且,相公們不知道的是,趙維心裏關于熱氣球的應用,肯定和王五郎不一樣。
王五郎的熱氣球其實隻承載着兩個任務:
一是,幫王五郎摘椰子;
二是
好吧,王五郎這個人還真沒什麽大本事,他就是個椰農,世代椰農。
在百多年前,高宗還沒南渡之前,王五郎的曾曾祖父也是讀書人,同進士出身,在朝中的出任小官兒。後來犯事兒了,被發配到了涯州。
别誤會,這個涯州可不是崖山,而是後世的海南三亞,大宋的最南端。
之後,王五郎的曾曾祖父就再也沒回到中原,在涯州落地安身。
幾代之後,徹底中落,早沒的文人底蘊。
王五郎也就小時候識過幾個字,安心打理祖上留下來的椰林。
在海南采椰子不是用人力,而是用訓練出來的猴子。讓猴子爬上參天椰樹,把椰子采下來。
所以,王五郎除了種椰子之外,最大的本事就是訓猴。
但是,随着大宋到了美洲,他就悲劇了。
椰子由着他随便種,但是猴子沒了,采椰子成了個大問題。
人工采集,風險太大,爬上爬下一般人幹不了,王五郎又付不起太高的傭資,怎麽辦?
隻能另想辦法。
好在他思想活絡,一年八月十五,見大宋百姓都在海邊放燈,寄托思鄉之情。其中自然有孔明燈。
王五郎一看,這玩意好啊,能上天!要是做的大點兒,下面用繩子綁着,不就能飛到椰子樹頂了嗎?不就能采椰子了嗎?
于是,王五郎說幹就幹,開始琢磨怎麽造一個大号兒的孔明燈。
也正如趙維所想,把孔明燈做大,做到能載人的地步,不容易,會面臨很多問題。
首先,是材料問題。
紙糊的肯定不行了,得用薄紗或者輕便的絲綢。但紗也好,絲也罷,都有透氣性,所以紗絲之上還要附着一層乳膠。
這樣一來,原來的孔明燈就變成了一個氣囊的模樣。
解決了材料,之後就是燃料。
得有一個足以将大号孔明燈中的空氣加熱的火源,這用原本的蠟燭就不行了。
王五郎便開始試驗各種方法。
用木柴?
不行,火力不大。
而且,用銅鐵的柴桶裝着燒,火力更小。不用深東西裝着,火力倒是大了,可是下面要載人的,腦袋頂上燒着柴火那還了得?
況且,火柴不穩當,稍稍一偏,就散的到處都是。燒到人不說,還把造價不菲的球囊也給點着了。
于是,爲了尋找一種替代蠟燭,且比木柴火力更盛的燃料,又成了難題。
王五郎這時候還沒意識到,他已經在科研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原本就是想造個載人的孔明燈采椰子,可是到了後來,他已經徹底魔障,椰林也不管了,家産都耗了進來了。
這時候的他,想飛!
他想用他造出來的熱囊飛到新崖山的天上,去俯瞰大地;他還想用這東西飛越大洋,回涯州的老家看看。
他發現,種椰子非他所好,現在才是。
沒日沒夜的試驗,讓他更加癡迷于此。
其間,他也試過很多方法。
比如,從朝廷的火藥工坊偷出了照明彈的配方,想用照明火藥代替燃料。
結果,偷的不夠全,隻有配料,沒有流程。隻知道要橡膠、硫磺和硝石,怎麽弄出照明藥,還得一點點的試。
那就是試!
王五郎這人一根筋,想幹什麽事兒就必須幹成,不然覺都睡不着。
經過無數次的試驗,照明藥沒試出來,他卻把熟膠試出來了。
一次,生膠和硫磺已經配好了,才發現沒有硝石了。
兩樣東西放在鉛鍋裏,他便跑去火藥坊那邊弄硝石。
結果走的急,鉛鍋就放在竈邊上也沒注意,等到他回來的時候,鍋底已經形成了一層又硬又結實的膠皮。
這就是王五郎版硫化橡膠的由來。
和後世的查爾斯·固特異一樣,由一個完全不懂化工的人,在偶然的情況下獲得。
得到硫化橡膠的王五郎也沒當回事兒,他的心思還在熱氣球上,依舊試驗着照明彈藥。
最後,他成功了,但也失敗了。
成功在,把照明彈藥試驗了出來;失敗在,這東西沒法應用在熱氣球上,燃燒的時間太短。
而這期間,王五郎不但家财所剩無幾,更是事故頻出。
短短一年,他家裏失了六次火。但幸好都及時撲滅,也未波及四鄰,可是潦倒之态已然顯露。
不過,他不在乎。
現在,他心裏就剩下一個熱囊,一個能把他帶上天的熱囊。
照明彈藥失敗之後,王五郎便馬上又把目光落到了另一種神奇的燃料上——丹火。
丹火是道家的稱呼,簡單來說,就是道家丹士煉丹用的火焰。
這個火可是柴火,也是煤火。
當然,最高端的煉丹師可以無中生火,制造真正的丹火。
怎麽造呢?
王五郎找了好幾個道士,終于得到了真傳。
用西域王水浸泡銅鐵,銅鐵被酸腐蝕之時,可得至純精氣,遇火便燃,火力極盛,且不留污物。
再将丹爐置于火上,便是最好的煉丹之法。
王五郎覺得,這東西肯定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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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