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說的無比簡單,把小尾巴切了不就完了?
王勝竟無以反駁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回過神來,說出一句,“可這是死人啊!活人你能剪了就完事兒嗎?那是兩碼事。”
“對啊!”趙維瞪着眼,依舊理直氣壯,“不然要你來有屁用?本王去挨個剪了不就行了?”
“我”王勝有點懵,“什麽意思?”
趙維無比認真,“我的意思很簡單,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除了死人管夠,也就這一剪刀了。”
“但是,在活人身上怎麽下刀?怎麽把它切下來?切下來之後怎麽辦?能不能把人救活?那就是你的事兒了,誰也幫不了你。”
把剪刀往邊上一扔,“走了,你自己陪死人玩吧!”
說完,真的就調頭走了,留下呆愣愣的王勝有些不知所措。
“王勝。”趙維走到義莊門前,停了停。
王勝回魂,看着趙維的背影,“幹啥?”
趙維頭也不回,“别急,慢慢來!隻要把這一件事幹成了,你這一輩子都值了。”
“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我允許你治死人,死多少我都給你頂着!”
說完這些,趙維再不停留,消失在門外。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一蹴而就,趙維這個穿越者也做不到眨眼就創立一個學科。
後世的現代醫學發展本身也是治死與治活的嘗試過程。而外科手術,更是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王勝這已經算是好的了,起碼有成熟的中醫體系做爲參考,還有趙維這個二半吊子幫他把把關,提醒一些關鍵步驟。
殊不知,西方完善手術體系的過程,那才叫悲壯。
最早實施外科手術的職業,連醫生都不是,而是理發師。
倫敦、巴黎的理發師不但負責給客人理發、刮胡子,連拔牙、截肢這些,也是他們的服務項目之一。
理發師一手剪刀一手剃刀片,這刀片也逐漸演化成了後世的柳葉刀。
在那個年代,沒有任何衛生意識,理發室就是手術室,運氣好一點的會去劇院,因爲民衆會買票去觀看手術過程。
止血手段更是奇葩,用燒紅的烙鐵或者熱油直接往出血點招呼。皮肉大面積的燙傷在所難免,很多病人正是死于燙傷後的感染。
而止血和消毒都無從談起的同時,還沒麻醉手段。病人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接受手術,過程堪稱驚悚。
所以,早期的外科手術,爲了盡量縮短手術時長,減少病人的痛苦,提高存活率,醫生必需練就一身快刀的本領。
誰快,誰就是名醫。
俄國外科醫生皮羅果夫,三分鍾鋸斷大腿,半分鍾切去**。法國名醫拉裏,24小時做了200例截肢手術。
說句難聽點的,殺豬都沒這速度。
可想而知,當時的手術已經粗糙到了什麽地步。
至于說術後至死率,就更不用說了,手術本身比病痛更加危險。
有一個笑話,可以最直觀的體現手術的危險性。
話說,英國有一位名醫叫羅伯特.李斯頓,手術又狠又快,素有“李斯頓飛刀”的美譽。
正是這位飛刀手,創下一台手術死亡率300%的世界記錄,至今無人打破。
他不但幹死了病人,自己的助手,還有一個買票圍觀的吃瓜群衆,也因這台手術而喪命。
以上這些,對于後世人來說,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甚至無法接受。
想來沒人願意在理發店裏用剃須刀片做手術,更沒有人願意被滾油澆進肚子裏,或者成爲李斯頓飛刀的刀下亡魂。
但是,這就是現實。
正是無數台堪稱蠻荒的手術,使得醫者不斷地攝取經驗,進而總結出一套完整的消毒、止血、麻醉的規範操作,成爲後世手術治療的三大要素
也正是無數名死在手術台上的病人,讓手術治療成爲現代醫學挽救生命最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
對于王勝來說,趙維對他的要求其實不高,開個頭,打下一個基礎。
死人是一定的,不死人就成神話了。但是别白死,也别全治死。
起碼要在死人的過程中總結經驗,也起碼活那麽幾個,否則這條路就被堵死了。
其實,選擇讓王勝專攻腸癰,除了趙維對闌尾炎有所了解,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這個年代,急性闌尾炎的緻死率幾乎就是百分之百,無解。
所以,病人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也容易讓王勝來死馬當活馬醫。
否則,單是在活人身上動刀子取肉這一點,就是個大難題。就算百分百能救活,也沒人願意挨這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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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勝沒有讓趙維失望,自打那天進了義莊之後,幾乎就住在死人堆裏了。每天與死人爲伴,潛心研究。
釣魚城更是沒回,紮根在青居城,與兩個師弟開始了連他們自己都有些模糊的探索之路。
趙維回到釣魚城之後也沒閑着,如今有了重慶酒坊,很多緊俏物資也都陸續運到釣魚城中,民生問題大大緩解。
但是,随之而來的,緻知院的物資需求又開始讓趙維犯難了。
首先是劉德柔。
這家夥顆粒化火藥還沒弄明白,卻還放不下他新式火藥的研究,天天來纏着趙維,讓他給弄一批煉丹的東西回來。
所謂煉丹的東西,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化學原料。
像是水銀、朱砂、硫磺、硝石,鉛鐵之類的,等等一大堆。
一樣兩樣,趙維還能給他想想辦法,可是他全要。
趙維聽着就有點懵,看了眼清單,居然還有鲨魚骨。
“這玩意我上哪給你弄去!?”
但是,劉德柔不幹,“我仔細地想過了,新式火藥之所以沒成功,正是少這一味鲨魚骨。”
趙維:“”
直接把貨單甩劉德柔臉上,“你聽我的,跟鲨魚骨就沒關系,有沒有都一樣!”
劉德柔:“殿下怎麽這麽說?我的丹方可是獨一無二的,絕不會有錯。”
趙維一翻白眼,這就是鬧心的地方了。
這個年代的化學,确實就是道士的煉丹術。可是,煉丹術卻不是化學。
那是糟粕與精華混雜的産物,能鼓搗出火藥這種影響世界的東西,也能把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融入到煉丹之中。
其實就是缺乏基礎理論。但是,化學的基礎理論,趙維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他的後世學問都是散碎的,東一塊西一塊。
好不容易打發完劉德柔,還沒出院,趙友欽又來了。
同樣是個道士,而且同樣給趙維出了個難題。
他要的東西倒是不稀奇古怪,但是貴啊!
他要水玉,而且是越透亮越好的水玉。要的量還不少,且塊越大越好。
趙友欽給趙維比劃了一下,“沒有雜質,這麽大給我來十塊。”
說的趙維一陣眩暈,水玉就是水晶,可不便宜,而且趙友欽比劃的有籃球那麽大。
“我說,大孫子啊!”
好吧,之前說過,趙友欽也是趙室皇族,是北宋漢王十二世孫。算起來,比趙維整整小了兩輩兒。
“我說大孫子喲,你知道那麽大一塊得多少錢嗎?還十塊兒!?”
趙友欽其實不喜歡趙維在輩份上占他便宜,他都三十大幾的人了,被二十歲小夥子叫孫子,這叫什麽事兒?
可是,誰讓他求人呢?苦臉道:“殿下,真的急用。你隻要給我水玉,我就能把殿下說的那個望遠鏡造出來。”
趙維腦仁兒疼,“上回不是讓你從阿老瓦丁那學大食玻璃的制法嗎?那玩意不行嗎?”
趙友欽搖頭,“不行!做出來是綠的,根本用不了。”
“綠的?”
趙維心說,不能啊?後世玻璃不都是沒顔色的嗎?怎麽是綠的?
正好劉德柔還沒出院,“回來!”
劉德柔一聽,屁颠屁颠地跑了回來,還以爲甯王改了主意,幫他弄鲨魚骨了呢。
結果,趙維一指趙友欽,“你你你幫他看看去,玻璃怎麽是綠的?”
“啊!?”劉德柔不幹了,“我哪有空?還要撮火藥丸子呢!”
趙維一瞪眼,“你去不去!?”
劉德柔早摸準甯王的脾氣了,這點事兒還不至于和他真動怒。
“不去!!”
趙維,“鲨魚骨!幫他把玻璃弄好,我就給你鲨魚骨。”
“真的!?”
“真的!”
“那你先給我鲨魚骨,我就幫他想想辦法。正好咱煉丹經驗裏,對于退綠還是有些心得的。”
趙維一咬牙,“行!!”
等劉德柔和趙友欽一走,馬二爺湊上來,“你哪給他弄鲨魚骨去?”
結果,趙維來了句,“去民街屠夫那,弄幾根羊肋條回來。”
馬二爺驚了,“這也行?”
趙維不耐煩道:“趕緊去,今晚吃烤羊肋!到時啃幹淨肉,扔火裏燒一宿,誰知道是鲨魚骨,還是羊骨。”
“你牛!”馬二爺樂颠颠的跑了,真去買羊肋條了。
等馬二爺一走,趙維好好琢磨了一下,去找趙孟禧了。
“想辦法給我弄幾大塊水玉回來。”
趙孟禧瞥了他一眼,“要那玩意幹啥?”
趙維:“趙友欽要用。”
隻見趙孟禧不出意外的也是一翻白眼,“咱大孫子這能找事兒呢?不給他不行嗎?”
趙維沉吟了一下,想說行,但最後還是扁嘴搖了搖頭。
“給他吧,他弄的那個東西對咱們有大用。”
趙友欽也是道門出身,全能型人才,天文、經緯、地理、數術無一不長。而且,他還有一個特殊的才能,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獨一份。
那就是,他對光學有很深的研究。
在沒來釣魚城之前,就做過很多的光學實驗,造詣頗深。
當然,這些實驗在後世看來也就初中水平,簡單的光學散射和折射實驗。但是放在這個年月,卻是不得了的成就。
而且還讓趙維碰見了,隻能說是萬幸。
趙維最先想到的,就是望遠鏡。
要是能把望遠鏡造出來,在軍事上會有很大的用處,行軍打仗就等于帶了雙千裏眼嘛。
但趙維沒想到,這千裏眼咋這廢錢呢?
“買吧!”
一咬牙,誰讓這年頭玻璃不過關呢?隻能用高品質水玉打磨鏡片。
“隻要能造出來,花多少錢都值了。”
隻不過,趙維沒想到的是,趙友欽搞錯了,他設計的那根本就不是望遠鏡,連一米都看不出來。
但是,卻可以在稍加改造之後,把眼前的事物放大百倍不止。
也就是說,趙友欽造的不是望遠鏡,而是顯微鏡。
這不但驚到了趙維,也向緻知院的所有人打開了微觀世界的大門。
其影響和價值,更是不知要超出望遠鏡多少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