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語出驚人,将疊山先生震得半天無言。
不過,他說的也确實沒錯,關于文天祥與留夢炎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也隻有問文天祥自己最爲清楚。
而且,若能見到文天祥,無疑對趙維的營救行動有着天大的好處。
内外配合,成功率自然不低。
隻是,在疊山先生看來,想去刑部大牢見文天祥,無疑是一個瘋狂的決定。
“殿下要如何能見到文履善?”
隻聞趙維半真半假:“大搖大擺地進到刑部大牢,自是不行的。不過,也不是全無方法。”
“怎麽講?”
“元帝如今猶豫文相公的去留,必然會時常派人入監牢勸降,或者說把他的仁慈傳達給文相公。隻要找準是誰時常去勸,或者”
“或者什麽?”
“或者幹脆取而代之,由我來頂替勸降的那個人,自然不就見到了?”疊山先生略一沉吟,眼神漸亮。
趙維說的,确實可行。
又想了想,“如此說來,那老夫更要入翰林了。”
擡頭看着趙維,“說不定,還能幫上殿下。”
趙維點頭稱是。
如果謝疊山成了忽必烈的私人秘書,确實能幫上大忙。别的不說,時不時給忽必烈敲敲邊鼓,比趙維在外面做多少努力都管用。
“那就有勞先生了!”
說完,見天色不早,不好再打擾先生休息,趙維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疊山先生突兀地問了一句,“殿下近日拜會宗親,可去赢國公府上了?”
趙維一愣,頓在門前,苦笑道:“自是想去。可是,去那裏畢竟過于招搖,卻是忍住了,還不曾拜會。”
疊山先生一聽,“要去的!殿下不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殿下有所顧忌,反而與殿下混人的表象不符合,更容易生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去。”
趙維道:“先生的意思是,我要去?去了反而無害?”
疊山先生:“非議是肯定有的,但元帝不會做它想,就足夠了。”
趙維聽罷,猶豫了一陣,最後終是向疊山先生一禮,“多謝先生指點,那我明白便去赢國公府拜會。”
還是應了下來。
說完,轉身離去。
謝疊山看着趙維的背影,笑意尤濃。
過了良久,喃喃一句,“終是個孩子,卻要背負所有。”
說完,笑容斂去,就隻剩下愁苦。
趙維年紀小,不知深淺,隻覺得他謝疊山入翰林意義重大。可他卻不知道,這對謝疊山來說,将意味着什麽。
說簡單些,哪有那麽容易就能從一個突然歸降的叛臣,馬上就成了大元王朝皇帝的身邊人?付出的代價幾乎讓謝疊山無法承受。
那将是他的全部名節,是他半生苛己所攢下的聲望。是百年之後,謝枋得留名青史之中,是奸佞還是忠臣義士的冰火兩重天。
他謝疊山真的賠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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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趙維回房,愁眉不展,想着明日去赢國公府的事情。
進屋時,瞥了一眼黛西娅,冷冷一句,“整天他娘的闆着個臉色給特麽誰看呢?今晚離爺遠點,見你就煩!”
說完,徑自進了裏屋,留黛西娅一人在外面委屈。
直到合上門簾,才敢神情一暗,對黛西娅抱有一絲歉意。
說心裏話,那姑娘挺苦的。隻是趙維沒辦法,表面上還要維持一個混人的形象。
而且,今夜也确實不能讓她陪在身邊。因爲趙維想靜一靜,他要把明天去赢國公府的細節都過一遍,不能露出半天馬腳。
其實,趙維闖遍了大都趙氏,唯獨沒去赢國公府,還有一個原因沒有向謝疊山坦白。
那就是:他害怕見到一個人,一個除了親爹趙與珞之外,最了解趙維的人。
赢國公趙,便是宋恭帝。
臨安城破之時,随太皇太後謝道清出城降元,後被抵送大都,被忽必烈降封爲赢國公。
也就是說,那府裏住的是舊宋先帝,尤其敏感。趙維之前說有顧慮,也因爲這一點。
但是,趙被抵送大都之時隻有6歲,當下也不過十一,還是個孩子,趙維自然不怕見他。
他怕見的是太皇太後——謝道清。
那老太太與别的攝政太後不同,并非一個善政專權的厲害女人,反而是個地道的慈祥長輩。
從小看着這些皇家孩子長大,每一個都是她的心頭肉,掌上珠,可以說對趙維的一舉一動都極是了解。
趙維真怕見了那老太太露出什麽破綻,被其一眼看穿。
正躺在床着想着明天到底怎麽蒙混過去,就見黛西娅端着腳盆掀簾而入,腋下還夾着一套換洗内衣。
趙維皺眉,馬上換上淩厲的語氣,“誰讓你進來的?”
黛西娅低着頭,“奴家打了熱湯,爲侯爺洗腳。另外侯爺貼身衣物也幾天未換了,奴家拿來一套”
“放下,出去吧!”
“”
黛西娅無言,隻得從命。
無聲把腳盆放在床邊,内衣置于床頭,“那奴家一會兒進來收。”
第二天一早,黛西娅起的很早,一直等在外面,聽到内屋有動靜,便進去伺候。
隻見趙維已經換上了幹淨内衣,而且還是握的嚴嚴實實的。
黛西娅微微皺眉,更是好奇這侯爺爲何從不脫内衣。
這可是初夏,天氣炎熱,正常人卻是受不了的。
可是,她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幫趙維穿戴妥當,正要叫下人上早餐,卻聞趙維道:“早飯自己吃吧,爺還有事。”
說着話,出門去了。
臨走還沒頭沒腦地吼了她一句,“多特麽吃點,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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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趙維沒讓馬小乙和王勝跟着,自己一個人套上車,直奔赢國公府。
而之所以沒在家中用早飯,也源于前幾年在臨安時的習慣。
那時,趙維隻要無聊,就早早地闖到宮裏去找趙、趙昺他們逗孩子玩。
而且,趙維不用挨個宮門的去找,隻要直接去太皇太後的福甯宮,一幫孩子一準在那兒陪着皇太太乖乖用早飯。
想到這些,趙維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
到了赢國公府門前,不等下人通傳,趙維直接就往裏闖。
國公府的家仆自然攔他,可趙維卻是破門大罵:“哪來的狗奴才?爺進自己家門還要你來攔路?”
一腳把看門的踹開,大步而入。
“嬸子!皇嬸子!!孟梁來看你來了!”
後宅,一位年近七十的白發老太正哄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用早飯。
隐約聽見前院有一個高亢的聲音叫皇嬸子,老太太不由一笑,“是孟梁那小子吧?知會宮門大監一聲,别攔他。”
說完,自己又是一愣,這才想起,哪裏還有什麽宮門大監,這裏是大都而非臨安,是赢國公府而非皇宮大内。
以爲人老了出了錯覺,隻是那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真。
老太太不由放下碗筷,顫巍巍地起身,扶着門沿向前院望去。
良久,隻見那隔絕前後的影壁牆後,果真閃出一個少年.。
老太太紅了眼睛,“真是孟梁嗎?”
趙維回身瞪了一眼追過來的下人,大聲應對:
“不是孟梁,又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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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