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牆倒衆人推,就是眼前的這個道理,李濤一提及林家,那嘴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絕的說。
說林家在京城怎麽豪橫,林家的族人又如何的仗勢欺人,反正從他這兒說出來的話,就沒有一句是好話。
曾尛雖然憎惡林家,可并不代表可以道德綁架他們。
誠如這個李濤,是林建設媳婦的娘家人,他自己也說自己能進水利局是托了林家的福氣,可你既然工作都是林家幫忙張羅的,出了事之後受其連累應該也在意料之中吧?
當年不管你找工作花了多少錢,受益林家是事實吧,林家出事你下崗,就可以抹殺他們對你的恩情嗎?
不能。
林家人固然有錯,林家人裏面固然有人渣混蛋,但并非所有的林家人都被關進了牢裏,他們當中也有好人,也有三觀正直的人在,絕對不能因爲一粒或者多粒老鼠屎,而否決了整鍋飯,飯毀了沒事兒,人可以不吃,可以喂給家禽牲畜吃,但是人心不能毀,人心壞了,一輩子都完了。
接下來曾尛就沉默下來,不再去搭理這個李濤,原本她還想爲己所用,可是現在看來,這樣一個是非不分的人,絕對不能收他在身邊,工作她可以提供,但敢不敢幹,那就不關她的事兒了。
天色已經黑透,曾尛隻是跟着李濤在附近看了看,就道。
“咱們去鎮子上的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過來吧?”
李濤知道她這一路都暈車,這會兒隻怕不舒服,況且四周圍也的确烏漆墨黑的啥也看不見了。
“行,那咱就先去吃點飯?”
曾尛雖然沒什麽胃口,可是不吃飯也不行,而且折騰這麽大半天,也感覺有點脹奶了。
倆人走到鎮子上唯一的國營飯店,曾尛胃口不佳,就要了一碗酸湯面,李濤一個大男人,她給他要了四個雜糧饅頭,外加一盤酸辣土豆絲,怕他不夠吃,她用從空間拿出來兩個鹹鴨蛋給他。
李濤也不挑嘴,給啥吃啥,能讓他吃飽就行,其實曾尛不給鹹鴨蛋也夠吃了,給了鴨蛋後,他還臉紅了。
“我,我這夠了的。”
自己沒錢,這一路都花人家的錢,一個大男人,挺難堪的,可他現在也沒辦法不是?
所以,這一路他不要着吃,人家給他吃啥,他就吃啥,看到鹹鴨蛋,本能的往曾尛那裏推。
“這是我自己做的,有點鹹,我不适合吃,你吃吧,要不要給你再要一碗湯?”
“不用不用,那邊不是有免費的面湯嗎?我去盛一碗就行了,不用麻煩,不用麻煩。”
說着,還真的去盛了一碗湯過來,一邊吃土豆絲,一邊啃饅頭,中途磕破一個鴨蛋,中間剝開一看,朝曾尛豎了豎拇指:“流油了都,做的不錯嘛,而且也沒那麽鹹。”
“喜歡你就多吃點兒。”
曾尛的面條有點稀,正和她的意思,因爲是酸湯,所以很下飯,還暖了胃。
“喲,我當是誰呢,真是冤家路窄,難怪你這個人爲這個女人說話,合着你們倆是一夥的啊?”
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曾尛擡頭一開,覺得這個相貌醜陋,表情不善的女人有些眼熟。
李濤呼噜噜的把最後一口湯灌下肚之後,一臉滿足的坐直身子,還順勢抹了把嘴。
而後才擡頭朝那個女人看過去:“啥一夥兩夥的,要說倒黴,應該是我們才是,吃個飯都不安生,嗷嗷什麽呢嗷嗷,要吃飯就趕緊去吃,别站在這門口影響别人的胃口,我吃飽了,咱們走!”
哪想到這老女人一下子就抓住了曾尛的手:“走?你們還沒給錢呢,走去哪兒?”
曾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說這位大媽,我們點完飯就已經給過錢了,你不信去問問服務員,我估計你沒在這兒吃過飯,不知道都是先付錢再坐下的道理,你可以去問問其他人,不給錢的話,人家讓不讓我們坐在這裏。”
“我呸,你看不起誰呢,誰告訴你老娘沒在這兒吃過飯?告訴你,老娘三天兩頭在這兒吃飯,什麽人沒見過啊,就你這樣吃飯賴賬的,見的還真不多,怎麽吃飽喝足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告訴你,今天你碰到了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話落,不忘朝前面的人喊:“閨女啊,你還愣着幹什麽啊,這倆人吃飯沒給錢,你就讓他們這麽走了?”
曾尛順着這位大媽的視線看過去,嗬!
原來她閨女就是剛剛那個臉拉的比驢臉還長的服務員?
服務員聽到聲音的時候,就往這邊走了,大媽一喊,她就意會了過來。
“對,你們還沒給錢呢,把錢給了再走。”
曾尛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說什麽?麻煩再說一遍!”
“你聾了啊,你們吃飯沒給錢,還有這兩個鴨蛋,加一起的話是兩塊五毛錢,再加六兩,不,一斤的糧票!”
曾尛呆住了,因爲着實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出自一個服務員之口,她回頭去看李濤。
“真應了那句老話了,窮山惡水出刁民!”
李濤回頭看了眼周圍的人:“哪位同志出來給我們做個證啊,剛剛之前明明給過了,而且這鴨蛋是我們自己帶來的,他們怎麽就好意思說是他們這飯店的?”
可是這會兒吃飯的人本就不多,有的也認出這對母女來,知道他們是不好惹的,難纏的,紛紛搖頭。
“對不住同志,我們剛剛沒看到。”
“我也沒看到。”
李濤氣結,指着那個驢臉服務員喊:“飯錢明明給過了,誰給你的臉再問我們要一遍?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還有,你是服務員,她是個什麽東西?輪得到這個老女人在這兒指手畫腳嗎?給我滾一邊去!”
李濤真的是氣狠了,一巴掌甩開了那個還在咋咋呼呼個沒完沒了的老太婆。
曾尛不停的深吸氣,警告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氣大傷身,不能和這倆老娘們一般見識。
這個年代一沒有監控,二沒有人證,就算他們在這兒較這個真,也未必能夠順利離開。
有句忠言說的很好,不和垃圾人一般見識,眼前的這對母女,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要不然那些食客也不會看一眼就低下了頭,指不定是地頭蛇之類的。
這不,聽到動靜,裏面的大廚已經拎着勺子出來準備幹架了,驢臉服務員一看見撐腰的來了,立即哭哭啼啼的跑過去,說他們吃東西不給錢。
眼瞅着李濤就要朝那對不要臉的母女撲過去,曾尛及時拉住了他。
“行了,他們要錢給他們就是了,”
說着,将剛剛服務員說的價格重新給了一遍,并擺放到桌子上。
然後目光深深的掃過那對母女得意的臉。
“我記住你們了,希望這些錢最後不是落到你們的手裏,否則,它是會報複的哦!”
之後,就把李濤給拖走了。
“你還真給他們了?那可是兩三塊錢啊,你的錢難道是大風刮來的?太可惡了,王八蛋,真想上去把他們的臉給扇腫了。”
曾尛瞥了眼他上下浮動的胸腔,好笑的說。
“這就把你給氣着了?我瞅着這倆人應該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了,那老太婆分明給她閨女使眼色了,而且她撲倒大廚懷裏的時候,還掐大廚了一把,證明這仨人是同流合污的,鬧不好,就是一家人,就算不是一家人,也是私下裏勾結咱們這些外地人的。”
“外地人?他們哪隻眼睛看出我是外地人了?”
“可能你和我說話,沒有用方言吧?行了,不管怎麽樣,錢給都給了,你要氣不過,晚上就跟蹤他們,看看他們家在哪兒,回頭找個機會,把這錢給搶過來不就完了?”
李濤瞪大眼睛回頭看她:“這樣也行?”
曾尛呵呵一笑,“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我男人這麽放心我跟你出來,真以爲我是個繡花枕頭?”
李濤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咱現在怎麽辦?在這兒等着嗎?”
曾尛搖搖頭,“我累了,我得回去休息了,你先跟我去招待所把房間開出來,然後你再過來盯着他們,看看他們下班之後去哪兒,位置記好了,明天晚上咱們行動,我等你的好消息,這錢若是能拿回來,就歸你。”
李濤一聽這話,瞬間提起了精神,“這話當真?”
“那是當然,我不能讓你白在這裏吹冷風不是?還是那句話,咱不争饅頭争口氣,錢不重要,主要被這種人拿走心裏不舒坦,”
“對,我也是這個意思,成,那我先和你一起去招待所,之後我再回來盯着點兒。”
居委會大媽和她認識,所以李濤的介紹信也是她代開的,這年頭,關系也很重要呀。
所以她手裏有倆張介紹信,自然就能開兩間房。
開好房之後,李濤拿着鑰匙,就沒上去,一個人出了門,而曾尛則直接回到房間進入了空間。
燒水的功夫,她想到了白天在汽車上發生的事兒。
當時是從市裏面轉車到鎮子上的汽車,人很多,大家都說着她聽不太懂的方言,曾尛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因爲汽油味兒太大,而且車裏面的氣味兒也不太好聞,所以有點暈車。
她回家裏開介紹信的時候,還背了一個背包出來,所以這會兒借着背包的掩飾,摸出來一個橘子剝開,先聞了下味道,然後放到嘴裏,吞咽下去,試圖壓下那股嘔吐感。
可是吃了一整個下去,也沒有任何的作用,車輛的颠簸加速了她的難受,本能之下,把窗戶打開,當冷風吹進來的一瞬間,大腦一瞬就清醒了許多,可是前面的大嬸兒感覺到了冷意,‘啪’的一下就把窗戶給關上了。
曾尛以爲自己開的大了,凍着了别人,所以她輕輕的把窗戶挪開了一條細縫,然後把頭靠上去,試圖用那可憐巴巴的冷風安撫自己不斷作嘔的胃部,誰曾想,就這麽一條細微的縫隙,且隻吹到自己的情況下,大嬸兒再一次不滿了,還狠狠的轉過身罵她。
“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啊?這窗戶是你家的啊,你不冷别人還冷呢,能不能不要這麽自私?”
曾尛慘白着臉,試圖解釋:“大媽,我有點暈車,想吐,就開了這麽一條縫,風隻吹到我這兒了,并沒有影響到其他人的。”
“胡說八道,你說沒影響就沒影響了?我在這兒坐着就感覺後背冷風呼呼的吹過來,還有啊,你再難受也得憋着點,可别惡心叭嚓的吐到車上。”
曾尛深吸一口氣,正要跟她講理,坐在她旁邊的李濤看到這一幕,當時就瞪着眼睛朝大媽開罵。
“你别聽這個女人瞎胡扯,就吐到車上,還專門吐到她身上,什麽人啊這是,已經夠難受的了,就開那麽條縫還影響到她了,還讓人憋着?我問你老太婆,你咳嗽的時候能忍住能憋住不?放屁能憋着,咳嗽你能憋得住不?你哕(yue)過沒?你哕的時候是咽回去了,還是吐出來了?”
李濤說的有些惡心,車上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尤其是前面的那個大媽,更是用一種嫌惡外加看怪物的眼神瞅着他。
“看什麽看?我說的有錯?她如果真哕了,首先第一個就是你遭殃,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人就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一旦真的影響到了自己,那就開始爲自己謀取利益了。
“就是,真哕了,那多味兒啊,再說,人家剛剛的确隻開了一點點,大媽,互相讓一步吧,看這姑娘也的确不舒服,瞅那臉白的,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讓她開窗戶吧!”
“姑娘,别搭理她,隻管開,她要是覺得冷,就過來這邊站着,坐到那兒還這麽多事兒!”
曾尛感覺自己的胃已經到了極限,聽到了大家話,先是報以歉意的微笑,然後開了條縫給自己,之後就閉着眼睛貼着窗戶不說話了。
那位大媽到底沒再說話,車輛颠簸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人跟随車輛搖擺着,曾尛不僅頭暈,胃還不斷的翻滾着,真的要難受死了,要不是冷風灌進來,她隻怕早就吐了。
所以她也沒想到,和這個隻有一面之緣的老太太,居然還能有機會碰上,誠如她所說,冤家路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