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奶粉的給她個布袋子,蔡彩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嗬,還挺沉的。”
曾尛要接手:“給我吧,我也沒啥要買的,你不是還要逛逛?你閑逛,我自己拎着就行了。”
“哎呀,你是孕婦,跟我客氣什麽,來,我幫你拿。”
曾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随手塞給她一顆棒棒糖:“給你顆糖吃,就這樣擱到嘴裏就行了。”
“哎喲,這糖看着稀罕。”
曾尛笑着點頭,“是我弟弟給我帶的。”
蔡彩欣羨看着曾尛:“曾姐,我覺得你好幸福啊,丈夫疼,婆婆那麽好,又有那麽多好哥哥好弟弟的,”
曾尛撇嘴冷哼,“你少來啊,你自己明明也很幸福啊,你看你倆哥哥多疼你啊!”
蔡彩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搖頭,“姐,你看我現在是挺幸福的,那是因爲我嫂子沒進門呢,我這倆嫂子要是進了門,日後我的日子還能像從前那樣才怪了。”
蔡彩上頭是一對雙胞胎哥哥,比她大三四歲,和她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大,已經确定是明年春天就結婚了。
蔡彩這麽擔心,其實她也能理解,“嫂子們不好相處嗎?”
蔡彩搖頭,“現在哪能看出來啥?結婚之後,日子被磨出來了,才能看出誰是真的好,誰是假裝善待,其實我自己也明白,這是人之常情,畢竟我不可能和我哥哥過一輩子,将來還不是嫂子和他過日子,他們對她們好也是理所應當的,隻是有時候不得不考慮一下,爲什麽人一定要結婚呢?”
曾尛回的很現實:“傳宗接代呗。”
現在才七十年代,人們還很封建,後世有丁克,這個年代你試試,看别人家的吐沫星子會不會把你給淹死。
“我有時候覺得咱們女人好辛苦的,你看看法證那邊的高姐,結婚前聽說是咱們局裏面數一數二的美人啊,我還看過她之前的相片,可這才幾年的功夫啊,那麽嬌豔欲滴的一朵花就被生活折磨的像老媽子了?”
“天啊,我簡直不敢去想,就那她嫁的人家條件好像還挺不錯的吧?怎麽就把日子過成那樣的呢?我瞧着你結婚前和結婚後倒是沒啥變化,可是她,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個曾尛自然是知道的,作爲同事,她也算一路看過來的,以前花一樣的姑娘,隻比她大兩歲,可是現在說她們倆差十歲都有人相信。
“高婕和我一樣,是從小地方上學考到這兒的,爲了留京她付出了很多,的确挺不容易的,她丈夫是本地人,家裏好像還有點實力,兩家實力懸殊挺大的,她婆婆不怎麽待見她,她老公呢,又不是個知道疼人的。”
“雖然有時候覺得門當戶對四個字太不近人情,可你必須要承認,要想生活的有底氣,必須要謹慎的思考思考這個詞背後隐藏着怎樣的下場。”
“畢竟,作爲女人,如果有個強大的娘家,才能在婆家挺直脊梁骨,如果你的生活處處透露着卑微和小心翼翼,那怎麽可能會幸福的了?女人沒有底氣,妄想媳婦熬成婆?呵呵,且不說要等多久,你恐怕得先問問自己,能不能熬得下去!”
蔡彩聽了很受觸動,“姐,你好通透了,也很理智,快跟我說說,你之前是怎麽看上簡隊長的?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曾尛愣了一瞬,很快就笑了,“我和他認識好多好多年了,我們是一個地方來京的,不說青梅竹馬吧,也是朝夕相處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我們之間的愛情早就經過消磨,轉化爲了親情,我隻知道他對我好,我對他好,她家人好相處,所以我們就在一起了,這應該也算不得愛情吧?”
“沒有愛情,直接上升到親情?”
曾尛點頭,“算是這樣吧,你想我們的父輩們,結婚之前不都是短暫的相處就走到一起了?然後磕磕碰碰這麽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什麽愛情?親情早就涵蓋了所有的感情。”
蔡彩第一次聽人這麽說,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愛情在親情面前相比,似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其實連曾尛自己現在都搞不清楚她和簡楚之間這算什麽,她隻是覺得她不讨厭他,和他在一起挺舒服的,有他在她身邊,她覺得很安定,很有安全感,也正是有這樣的感覺,她才會抛棄自己的初衷,選擇和他結婚,白頭到老。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沒錯的,他對她很好,是,或許他們之間沒有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愛的死去活來的那種,但是你皺皺眉頭,他就知道你需要什麽。
你大冬天的晚上覺得口渴,他會翻身就起來給你倒水,沒有一絲的猶豫。
你稍微打個噴嚏,他就緊張的不行,虛寒又問暖不說,還會像個老太太一樣的叮囑你。
他出門在外,她會提心吊膽,茶飯不思。
她懷孕以後出警,隻要他在,永遠都會守在她旁邊。
哪怕他因爲任務離家,他在單位的兄弟也是對她多加照顧,她知道,這是他走之前安排的。
愛情不是用嘴去說的,而是要用心感受的,尤其是一些細節方面的點滴,更能體現出來他到底愛不愛你。
每次出去,大小都會帶禮物給她,不管這些禮物貴不貴,但多少是個心意,證明他心裏有你。
因爲真實,所以更能體現出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她安于這樣的生活小調,簡單而純粹,不夾雜太多不必要的感情。
這種情感,蔡彩是不會懂的,而她也不需要懂,因爲這是她和他之間的感情,無法複制,也無法效仿。
因爲他的人生隻有遇見了她,才會變得不同凡響。
而她的人生正因爲有了他的出現,才讓她有了安定下來的心思。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愛情。
蔡彩很快就被皮鞋攤上的小皮鞋吸引住了,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皮鞋,雖然看着沒有後世的那麽精緻,但卻很合腳,平底的,她也試了一雙,因爲在生産的時候,皮子表面有摩.擦痕迹,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十塊錢一雙,她一下子買了三雙。
“姐,你怎麽買這麽多?穿的完嗎?”
“我穿着還可以,挺舒服的,就想給我婆婆也帶一雙,奶奶年紀大了,穿皮鞋不舒服,所以剩下的那一雙我打算帶給我未來弟妹(甯靜)。”
“哎喲,做你弟妹可真夠幸福的,誰呀?我認識嗎?”
“甯師兄的妹妹呗,她現在正和我家大弟談對象呢,我得讨好着點兒呀!”
蔡彩被曾尛逗樂了,“你還用讨好?甯師兄多疼你啊,哈哈,你們本來處的就跟一家人似的了,”
曾尛立即義正言辭,“那怎麽會一樣呢?嗳,我說蔡彩,我還有一個弟弟,你有沒有興趣?可以便宜甩賣!”
蔡彩噗哈一聲就笑了,“姐,别逗!”
“逗你幹啥?他比我小三歲,今年24歲,目前是H省鋼廠的技術工,當年成績挺不錯的,可惜沒有機會繼續上大學,不過承蒙廠領導信任,已經去工農兵大學進修了,長得還不錯,回頭我拿照片給你看看?我無父無母,我是家裏老大,大弟是軍人,下面還有三個妹妹,大妹讀軍校,二妹三妹還是初中生,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蔡彩沒想到曾尛彙報的這麽詳細,而且看她的架勢也不像是開玩笑,她一時之間有些受.寵.若驚。
“姐,不用看照片了,你都這麽漂亮,你弟弟能差到哪兒去?”
“哎喲,那這麽說,你是有興趣了?”
蔡彩臉一紅,“我,我哪兒知道啊,其實我長這麽大,也沒談過對象,能進入這裏給你當助手,也是家裏找的關系,否則我沒上過大學,怎麽可能能來這兒呢?隻是姐,找對象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能做決定的。”
曾尛颔首,“我知道,你是擔心他在H省,你爸媽不同意你遠嫁是不是?”
蔡彩的臉更紅了,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瞞曾姐您,我媽的确說過,不讓我遠嫁的事兒。”
“這個我理解,如果是我閨女,我也不願意她跑那麽老遠,隻有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才能放心,不過,這個是可以克服的,其實我這些年也在想辦法把他調到京城這邊,隻是H省那邊的鋼廠更大,發展潛力也大,才一直沒有動作,尤其,他現在正在上大學,畢業之後技術水平會更高,将來也是往技工這條路走的,前途是絕對可行的,回頭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可以的話就試試,不可以的話,就當交個朋友嘛!”
蔡彩松了口氣,“那行,曾姐,謝謝你了。”
“謝啥,不用謝,買的差不多了,那咱們就回去吧!”
因爲曾家和蔡家是兩個方向,兩人又都騎了自行車,所以誰也麽送誰,就在肥皂廠門口分開了。
到了沒人的地方,曾尛先行将奶粉扔到空間,這東西太紮眼,這麽光明正大的拿回去,她也不放心啊。
啊,還有給甯靜的鞋,也提前收起來了,啥時候去甯家了,再拿出來也不遲,所以最後布兜裏就剩下給婆婆和自己的那雙皮鞋。
隻是沒想到回家的時候,卻見他們家大門敞開,院子裏還傳來叽叽喳喳的聲音,她眉頭一皺,家裏來客人了?
推着自行車進門,卻見院子裏坐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第一反應是那晚死在她家門口的人又來鬧事了?可是仔細一看,發現不是那家人,再看婆婆強扯出來的笑意,就知道這八成是簡家的親戚?
“哎喲,這是我侄兒媳婦吧?長得可真漂亮啊,快快快,過來讓大家夥好好看看?”
拉她手的人,年齡約有四五十歲,和婆婆差不多大,穿着打補丁的灰布衫,拉着她的手指甲縫裏都是灰,笑起來也是滿臉褶子,隻是那笑,怎麽看怎麽虛僞,尤其說話的時候,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熏得她胃裏一陣難受。
她不動聲色的将自己的手抽出來,笑看着楚芸:“媽,他們是?”
“這是你大舅媽,那是你二舅媽,這些都是你的表哥表嫂,表弟表弟媳,”
楚芸的表情很難以言喻,甚至還覺得有些丢人,尤其楚家的這人一來,好家夥,足有二十多口子人吧?
而且,他們怎麽看怎麽不像走親戚的,反而像是……逃荒的。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楚家的親戚不是早在多年以前就都沒了?這是從哪兒蹦跶出來的舅舅,舅媽呀?
曾尛是一頭霧水,可是修養告訴她,再疑惑現在也得笑臉相迎。
“哎呀,原來是舅舅,舅媽們啊,快請坐快請坐,那啥,我剛回來,我還沒來得及收拾,我先進屋換身衣服,洗個臉哈,你們請坐,請坐。”
曾尛進屋之後,快速的換上自己居家的服裝,脫掉單位的工裝,她是法醫,穿的自然也是軍裝,爲了保證軍裝幹淨無褶皺,所以他們兩口子一回家都要換上便服,将工裝挂起來。
家居服自然怎麽舒服怎麽來,所以她在家穿的都是嬸嬸,婆婆給她做的花棉襖,棉褲。
當她以這身裝扮走出去的時候,這些親戚們都愣住了,曾尛低頭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道。
“怎麽?換身衣服不認識了?哈哈,是不是顯得親近了許多?都坐啊,站着幹什麽,媽,你在給我介紹介紹,這麽多親戚,我看的有些眼花缭亂的。”
楚芸是生怕兒媳婦不高興,看到曾尛沒有給她扮難堪,就松了一口氣,拉着她一個親戚一個親戚的介紹,介紹完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說。
“他們這次來京城是來逃荒避難的,楚家也沒什麽人了,實在沒地方去,所以才想起我,一家老小爲了來京城,扒火車,總之,挺不容易的,你看這?”
我滴乖乖類,逃荒居然逃到京城?京城消費水平這麽高,他們二十多口人啊,這誰家能養的起這麽多身無分文的親戚?逃荒不是探親,三兩天就結束的,這有可能一呆就是一年半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