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點的牛排是熱盤,端上來的時候,她直接将餐桌上的白布拿起來遮擋,侍應生這才打開了熱盤的蓋子,随着刺啦啦油煎聲兒響起,牛排的香味兒瞬間彌漫開來。
林丹得意的想要看曾尛吞口水的囧樣,怎料她以帕子遮鼻,似乎有些聞不慣這個味道一樣,把頭轉開了。
她挑了下眉:“怎麽了?不喜歡這個味道?”
曾尛趕緊笑着搖頭,“沒事兒,就是今天有些不太舒服。”
“要不,來點嘗嘗?”
曾尛的頭瞬間搖成了撥浪鼓,因爲她已經看到了牛排的紅肉,顯然這份牛排是五分熟的,啊對了,剛剛她好像報的就是五分熟,這個時候的她,對一切葷腥都受不了,哪怕曾經是食肉動物,也不例外。
“不用了,我已經點好了,一會兒就上了。”
五分鍾之後,兩位侍應生端着托盤而來,曾尛的牛奶,沙拉,以及意大利面齊了。
林丹的牛排、黑面包、沙拉、咖啡、濃湯也到位,兩人的桌子瞬間就擺滿了。
“好了,咱們的菜齊了,現在咱們開始用餐吧?需要我爲你介紹一下嗎?”
曾尛笑着搖頭,“不必了,我來過,也吃過!”
林丹詫異的看向曾尛:“是簡楚帶你來的?我記得他好像不喜歡西餐,曾經在京城的時候,我帶他去,他還說我崇洋媚外,他,”
‘噗嗤’一聲,曾尛笑了,“他啊,就那樣,你可别跟他計較,老古董了,我不是跟他一起來的,是和我的好朋友,”
林丹一聽這話,心裏頓覺安慰了不少,原本她還想向她顯擺顯擺的,結果不自覺間就變成了她和她一起吐槽他。
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神奇,但是卻也沒忘記自己來這裏的初衷。
“我很好奇,你們倆是怎麽認識的?難道是因爲同事關系?”
曾尛看着林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你是真的把我忘記了,在H省梅縣的時候,我們曾經見過的,而且不止一次哦!”
林丹的表情瞬間變成了表情包,“梅縣?你說咱們在梅縣都見過?那也就是說,你們倆在梅縣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曾尛繼續笑,“你真的一點也記不起我了?”
林丹讪讪的笑,“對不起,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曾尛并不覺得她和簡楚的相識有啥見不得人的,于是坦然的迎視上林丹探究的眼神兒。
“其實也不是啥光榮的事兒,當年我上簡家賣雞蛋,你住在他們家,後來簡媽媽哮喘發作,我路過,給了他們藥,救了簡媽媽一命!“
經曾尛這麽一提,林丹終于回想起記憶深處的那些模糊的印象了,她吃驚的看着曾尛。
“天啊,原來你就是那個投機,”
話還沒說完,就止住了聲音,一臉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口誤,口誤。”
“沒關系,你說的是事實嘛,當時也是家裏手頭緊,才會出來賣雞蛋,畢竟我父母雙亡,還要養活弟弟妹妹,如果我不出來,我們全家都得餓肚子。”
林丹一臉同情的看着她,“哇,你可真厲害,真沒想到,你的身世會這麽坎坷,那你現在能來京城上班,住在那麽大的房子裏,看來都是依着簡楚的關系了?就說嘛,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找個好男人嫁了,自己少奮鬥十年,劃算啊!”
這話帶有明顯的歧視,曾尛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但她沒有解釋,她越是輕視她,就說明她的眼光越差,她又沒損失什麽,無非在她那裏印象分差了罷了,她的印象分差了,她才能對自己放松警惕,這于她來說,并不算是壞事。
是以隻是唇角一勾,靜靜的看着她追問她是怎麽考上大學,爲什麽學法醫這個專業,既然是在川大上學,戶口也在梅縣,怎麽會跑到京城來上班?戶口又是怎麽轉移到京城的?是不是也是簡楚走的關系,雲雲等等。
隻要她問出來的,有時候不需要曾尛去說,林丹自己就會自圓其說的補一句。
“啊,我知道了,也是簡楚幫忙的對不對?”
她都已經自問自答了,她還回答個屁啊,所以後面都以簡單的微笑來補充了。
“來咖啡廳不點咖啡,是不是缺點啥?還是說,你喝不慣這個味兒?”
曾尛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牛奶美容又養顔,咖啡提神又醒腦,二者搭配剛剛好,不是嗎?”
這下,林丹是真的确定這個叫做曾尛的女人懂行了,可笑她還以爲她是個鄉下土包子啥也不懂呢,結果人家不但懂,而且連拿叉子吃意大利面的動作都十分的優雅,要說唯一和這個咖啡館格格不入的地方,大概就是她身上的這身運動服了。
雖說她這一打扮的确顯得年輕了不少,可卻缺少正式場合的那種感覺。
曾小小覺得這頓飯吃的無比壓抑,那是種你想怼人,卻怼不出口的無力感,對面的人你不喜歡,可因爲人際關系不能就這麽任性而爲,一竿子打死,所以你哪怕再不喜歡,也得虛僞的應承着。
這就是虛僞,當面一套,心裏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要不說搞好人際關系,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曾尛自認爲到現在她都沒能學會這麽學科,因爲人心不是亘古不變,而最難測,世界上什麽都好說,唯有人心,有時候拿命去換,都未必能解到它的真谛。
奶奶有時候會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來受罪的,所以生下來會哭,她不覺得幸福,肯定要哭了。
現在想想,真的沒有毛病,從第一聲啼哭,到最後一口氣咽下,這些年你都要努力拼搏,前面二十二年甚至二十五,二十七年,你都在不停的學習,學習,好不容易學業有成了,又要面臨工作的抉擇,從初入職場到職場的老油條,這中間又是二十年,等你坐到自以爲可以舒服松口氣的位置,錢江後浪推前浪,一不小心,你就會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
這是男人的一生,如果是女人,更加悲催,嫁人是第二次重生,嫁得好,哪怕累點苦點都沒什麽,可如果嫁的不好,男人不疼,下場可能更加凄慘。
對不起扯遠了,她發現自己懷孕以後,就變得越發多愁善感了,總會時不時的靜下心來去感悟一下人生。
就如今天這個情況,她們明明已經結婚了,可是林丹字裏行間都充斥着對簡楚的留戀,還要讓她陪着她一起回憶他們的曾經,這對她來說,是殘忍的,但對她來說,卻是一種感情的宣洩,所以她懂她,方能陪着她演到現在。
現在,飯吃好了,是不是可以放她離開了?
等她們倆走出餐廳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一輛黑色的車準時準點的出現在林丹面前。
後者優雅的朝她微笑:“來,上車,我送你回家。”
曾尛詫異的看着眼前這輛老爺車,朝她搖了搖頭。
“不,不用了,這裏離我家不算遠,剛吃過飯,我順便消消食你先走吧?”
林丹倒也不和她客套,拎着自己的手提包打開車門,朝她微笑點頭。
“那行,那你路上小心,回見!”
“好的,再見。”
看着黑色的老爺車消失在眼前,曾尛下意識的籲出一口氣:“嗬……,真不容易啊!”
馬德,和這個女人一切吃飯,不知道浪費她多少腦細胞,太特麽累人了!
生怕哪一句話說的不對,輸了氣場。
隻是,這個女人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找她來吃飯?她并不覺得她和她之間的關系能達到讓她掏錢破費的地步。
曾尛想不通的問題,在林丹這邊剛上車,司機的位置就傳來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
“那個女人是誰?”
“簡楚的媳婦。”
“簡楚的媳婦?你和她吃什麽飯?”
林丹擡頭掃了他一眼,“大哥,我和誰吃飯好像不用跟你彙報吧?”
“怎麽就不用了?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和那個男人有什麽牽扯嗎?咱爹的話你都當耳旁風是不是?”
“我現在見的人是他媳婦,又不是他本人,你們緊張什麽?”
男人猛地一拍喇叭,車身發出刺耳的鳴笛聲,吓得路上的行人紛紛躲避。
林丹看林峰生氣,有些氣短,但還是梗着脖子不服氣的問他。
“我爲什麽不能和簡楚扯上關系?當年我可是和她定了娃娃親的,簡家在沒有毀約的情況下娶了别人家的閨女做兒媳婦,這是不對的,我難道還不能上門讨個說法了?”
林峰猛地回頭,陰恻恻的臉上滿是陰狠之色:“讨說法?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當年簡家出事,咱爹第一時間和他們劃清關系,要不是這一舉動,你以爲我們還能平步青雲到今天?指不定和簡家人一樣跑到東北種田去了,現在的簡家,連我們家的頭發絲都比不上,你看上他什麽了?他已經結婚了,要過上他自己的日子了,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做你林家大小姐?你到處霍霍什麽呢霍霍?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去招惹他!”
連說了好幾個不要招惹簡楚,林丹就算是再傻,也覺得這當中有問題了。
“你和爹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怎麽覺得這話聽起來不大對勁兒呢?”
林峰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猛地一緊,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将壓.在心底的秘密脫口而出,但想到這個妹妹居然還對簡楚那個冷面閻王着迷,萬一出點什麽事兒,他們家将到萬劫不複的地步,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得不到哥哥的回應,林丹越發覺得這事兒有貓膩了,心想着,他們不說,她難道就不會自己去查?
誰知道這個時候,林峰突然來了一句。
“爸爸已經給你定了明天下午回香市的飛機,你今晚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上午我就送你去機場。”
林丹一聽這話,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結果因爲是坐在車廂裏,頭狠狠的頂到了車頂。
她抱着頭,欺身上前,一把抓住林峰的胳膊。
“你說什麽呢?我還有半個月的假期呢,我沒說我要走,誰讓你們自作主張了?我不走,我告訴你,我不走,我還有好多事兒沒幹呢,我走什麽走?”
林峰才懶得搭理她:“反正機票已經買好,你走也得走,不走還得走,明天我和爸一起去送你!”
林丹因爲憤怒,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不顧疾馳中的車,突然轉過身去開汽車的門,這波操作吓壞了林峰。
“我警告你啊,你别亂動,喂,喂!”
林峰喊着喊着,林丹卻不管不顧的打開了車門,吓得前者猛地踩刹車,不等林丹往下跳,就被一種慣性沖的撞到了前排坐上,等她被彈得七葷八素、頭暈眼花之際,林峰已經把車停穩,怒氣沖沖的走過來,一把将車裏面的林丹給拉了出來,用力的搖晃她。
“你瘋了不成?你想自殺的話請找個沒人的地方,别連累我行不行?”
林丹的意識還沒恢複,就被林峰晃得頭好像更暈了,尤其是他的話,更是惡毒到了極緻。
他被她甩的缺氧,用力掙紮開之後,就趴到旁邊的馬路牙子開始大吐特吐。
看到她這個模樣,林峰皺了皺眉,走過去試圖安撫她:“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剛剛情緒有些激動,”
“住,住手,你别碰我,太,太可怕了,你不是我哥,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眼看她要逃離他的身邊,林峰反手就把她抓住:“你還想去哪兒?爸媽還在家裏等着你呢!”
轉過身來的林丹,早就已經哭花了眼睛,今天爲了見曾尛,她特意上了精心的妝容。
可是前一刻有多風光,這一刻就有多落魄,她哭花了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盯着自己的哥哥。
“你們到底瞞着我做了什麽?不要告訴我什麽都沒有,如果真的沒有,你怎麽可能會反應這麽激烈?林峰,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以前不這樣的,現在的你,變得越來越陌生了,你是我的哥哥啊,可是剛才的你,差一點沒把我給殺了,你想幹什麽?不,或者我該問你,你和爹,究竟想幹什麽?”
(本章完)